烟蘅再度睁开眼时,已经不在先前身处的小院,而是一处无人的山腰。
梨秋也好,叶澄明和崇欢也好,都不见踪影。
天色黑压压的,云雾沉沉,翻滚着笼罩在上方,山雨欲来,和片刻前赤鲤族中的晴光高照迥然不同。
看来此处不是赤鲤族。
传送?还是幻境?
梨秋——
是她轻敌了,若无几分保命的本事,她又如何能将赤鲤族逼到如今的境地。
若是传送,瞬息之间将他们几人移到别的地方,除非对方的实力高出他们许多,但梨秋差点死在她剑下,显然并非如此。
至于幻境,烟蘅扶额长叹,若是知道离开天界后会跟幻境如此有缘,她当初修行时必然会好好学,绝不会为了一卷灵疏剑谱就答应辰河陪他去跟踪玉真和旁的仙君同游。
最后还被玉真骂了整整三天。
烟蘅想到此处咬牙切齿,也不知道辰河替她偷姻缘珠的事怎么样了。
算了,还是先看眼下吧,梨秋将她拉入的到底是个什么幻境,连个人都没有。
烟蘅不经意间低了低头,突然发觉不对,她随手变出一面镜子,举到面前一照,镜中现出的是一张陌生的脸,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面色蜡黄,眼皮子半耷拉着,青丝只用一根浅蓝色的布束起,可见家境贫寒,但仔细瞧着五官尚算秀丽,就是跟她本人的容貌没半分关系。
她又转动镜子仔细瞧了瞧,确认自己现在就是镜中这个一副贫苦农女打扮的人,看来这个幻境还给她安排了新身份。
烟蘅摸摸自己的脸,一时分不清是脸更粗糙还是手,总之都很粗糙,不过她倒是适应良好,毕竟从前幻化的容貌里,比这丑的多了去了,这张脸至少不算难看。
所幸法力还能用,梨秋将她弄进此处,总不可能只为好玩,她得想法子找到其他人。
她往高处走了走,终于看清山脚有个村落,眼看快要下雨,她还是赶紧下山吧,说不定叶澄明他们就在村子里。
烟蘅脚步匆匆地下山,行至半路豆大的雨滴便一颗颗砸落,但任雨下得再大,也没有半点水落在她身上,仿佛她周身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了雨水。
就在刚转过一处山坳时,另一条小路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烟蘅顿了顿,手腕轻抬,眨眼间手中便多出一把素色的油纸伞来。
不知来人是谁,让人瞧见她这个样子,只怕还以为是妖怪附身。
未多时,烟蘅便瞧清了对方,一身粗布长衫上还打着补丁,怀里抱着个包袱,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但看这模样估计同“她”一样穷。
对方也看见了她,眼中一亮,笑着冲她道:“春芽,你今日也上山了?”
春芽?看来是遇上熟人了。
对方走到近前,但却依然与她隔着几步远,并未到伞下来,仿佛有所顾忌。
难道也不是太熟?
烟蘅不认识这人,未免露馅,便含糊应了一声。
眼看雨越下越大,那年轻人被木簪束起的头发都全湿了,眼睛被雨冲得快要睁不开,烟蘅还是停下脚步,侧过身道:“一起走罢,这伞够大,遮得住两个人。”
谁料那年轻人闻言竟摇摇头,“没事,反正离家也不远了,你顾好自己就是,你身子弱,要是淋湿了必然得生场病,周大娘也该担心了。”
还知道春芽身子弱,果然是熟人,周大娘?难道是春芽她娘?
烟蘅有意多打听些消息,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拽住那人的袖子狠狠一扯,对方脚下一个踉跄便已到了伞下,他震惊地抬头看她,不明白向来柔弱的春芽何时有了这么大力气。
“这、这不好,春芽,虽然你不识字,但也该知道男女有别,你已到了可以许人家的年纪,再和我走得太近,还撑同一把伞,是会被村里人说闲话的。”
说完他便又要推开,烟蘅还扯着他的袖子没松手,望着他道:“要么你好好待着,我俩一起回去,要么我把伞给你,你一个人撑,我淋雨回去。”
反正这就是个幻境,她也不必考虑会不会给春芽带来麻烦,到底有没有这个人都还不好说,现在当然是打听消息更重要些。
对方脸上震惊之色更甚,一时没有反应,烟蘅便当他是默认,扯着人的袖子继续往前走。
秦永亭脸色通红,只好顺从地跟着她走,主动接过伞,小心翼翼地往烟蘅的方向偏了偏。
二人都不说话,只听得雨拍打伞面的声音。
秦永亭迟疑再三,想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烟蘅则是思索着该从何处下手。
她余光瞥见秦永亭左边肩头湿了大半,而她虽然撤去了护身的法术,却仍一身干爽。
烟蘅不加思忖,手指轻轻动了动。
秦永亭只觉得伞好像突然变大了些,他以为自己眼花,使劲眨了眨眼去看这伞,身旁姑娘忽然开口引去了他的注意。
“我听人说读书人取名字都喜欢从书里取,你的名字也是吗?”
在这种小村子里,如此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必然是个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