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紧闭,窗前榻上,素衣的神女头顶悬着一株碧绿的菱形物,正是碧竹草。
此刻碧竹草正幽幽地发着光,光芒缓缓流入烟蘅体内。
她紧紧蹙着眉,一半神力用来炼化碧竹草,另一半则控制着碧竹草流入体内的速度。
体内的封印向来平和,平和得她过去都未曾察觉,可碧竹草刚一进入,浑身的经脉骤起刺痛感,如千万根针同时刺入,她抿紧了唇,没有泄出一丝痛呼。
屋内寂静非常,只有铜壶滴漏的声音规律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悬于空中的碧竹草原本的碧绿越来越淡,转为透白。
“碧竹草的灵力已被炼化出来,现在要将流入你体内的灵力和你本身的神力相融合,再用其不断冲洗你的经脉,尤其是在凝滞之处,反复冲击数次,直到屏障破损。”
在她几步远处,殷行沉声提醒着。
片刻之后又叮嘱道:“但在其过程中,万万不可操之过急,若是用力过猛,恐怕你的经脉会承受不住,只能耐心找最薄弱之处全力去破开,但这封印隐藏甚深,我也看不出来历,还是要多加小心。”
“一旦经脉出现灼烧之感,立即放缓速度,待适应之后,再行冲击。”
烟蘅依言而行,试着将灵力融进自身神力,可两股力量刚刚接触便谁也不容谁,相互碰撞。
神力对碧竹草有天然的压制,一开始便占据上风,但碧竹草看似温和无害,实则霸道非常,竟硬生生逼得神力后退。
眼见她身上白光与绿光此消彼长,仿佛正在互相争斗,谁也不让谁,殷行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紧紧盯着,心逐渐悬起,空气中一道漂浮移动的雾气悄然停下,似是主人也一同屏住呼吸。
忽然间绿光大盛,烟蘅闷哼一声,脸色涨得发紫,面皮也微微鼓起。
屋中雾气忽然一凛。
不好,殷行立即用手中拐杖重重敲了几下地面,冷喝道:“守住神识,莫让碧竹草控制你的身体!”
虽然他在叶澄明面前言之凿凿对碧竹草十分了解,但实际上,他知道的也不过是从长辈处听闻而来,以及一些故卷中所记载,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人用这碧竹草。
若是失败——
殷行猛地打住这个念头,专心望着面前女子。
片刻之间,烟蘅身上再度发生变化,起先被压制的神力不知何时竟悄悄围住了绿光,绿光不停跳动,似在挣扎,烟蘅的唇色逐渐发白,放置于膝头的指尖也轻轻颤抖着。
不断有绿光从包围里泄出,又被神力裹了回去,白绿交错之间,不断有绿光像被吞噬一般消失在白光里。
她忽然发狠一般强行撞向绿光,绿光瞬间碎成千万光点,逐渐飞进白光,有了这股灵力的加持,白色的神力显得越发纯净温厚,烟蘅的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
殷行吐了口气,心下稍安,隔壁屋子亦有人嘴角轻扬,神色放松不少。
屋中另一人见此便知情况不错,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后,才提醒道:“尊上莫要高兴得太早,这还只是个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另一枚棋子重重落下。
“啪嗒——”
烟蘅头上的冷汗在地面溅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接下来,她就该控制炼化了碧竹草的神力,去冲刷经脉,找到凝滞之处了。
这个过程所花的时间更长。
屋外日头已经西沉,崇欢和月闲都出来看了两眼,见屋门紧闭,月闲不由得担忧:“上神到底缘何突然闭关?两日后就是梨秋来此的日子,这并不是闭关的好时机,莫非是受了伤?”
“受伤?她也就昨日收拾了几个赤鲤,还不至于受伤。”
倚着门的崇欢想起烟蘅向人皇讨要的那株碧竹草,心中疑惑。
碧竹草到底是何物?他从前从未听说过,烟蘅却独独要了这一样,总不会是要来吃的。
突然闭关,难不成与此物也有关系?
他回忆片刻,现在想想,她到底下来干什么来了?这一路行来看似是在替他们找药,但好像又另有目的。
她偷跑出来,看来不仅是为了逃婚啊。
日沉月升,始终没开门的除了烟蘅还有叶澄明。
他手中仍捏着棋子,但很久不曾落下。
朝寻知道自家尊上今日心思全在隔壁,也不催促,棋盘边还放着本医书,他正读得津津有味,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能读完了。
不错、不错。
烟蘅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她甚至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尝试了。
神力一遍遍在经脉中流转,游走过她全身,那股火灼之感渐渐升起,她的经脉逐渐变红,在彻底通红滚烫之前,她便会收回神力。
由于过度集中心神控制神力,她甚至一时间感受不到疼痛,但内视时体内每一条经脉都在她眼前铺开,任何细微之处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
不是这里——
不、也不是这儿——
到底在哪儿?这在她体内隐藏数千年的封印究竟藏身于何处?
忽然,她神识一顿,目光重新扫过内视过无数遍的丹田上方。
这里何时有一颗朱砂痣大小的物什?
明明从前都不曾见过。
难道这就是她在找的封印?
可封印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烟蘅心中一连串疑问,可惜无人解答。
她尝试着用神力缓缓靠近那颗朱砂痣,但并无什么异样,经脉的灼烧感也并未因此加剧。
难道猜错了?
她微微疑惑,但出于谨慎,还是打算一试,继续靠近。
谁料就在神力触到那米粒大小的朱砂痣时,一阵红光大盛,剧烈的刺痛感霎时间席卷全身,如同被丢入雷电中一般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是她过去五千年里从未感受也未想象到的疼,烟蘅脑中已经无法思考,从头到脚连每一根发丝都在叫嚣着疼。
她甚至没办法维持入定的姿势,身子摇晃了几下,最终咬着牙死死稳住了身形,这才未倒下去。
额头上的冷汗成行,濡湿了额前的头发,流进眼里,让她连睁眼都变得困难。
她的唇上白得无一丝血色,撑在榻边大口大口喘着气。
殷行正要上前,烟蘅抬起一只手止住他的脚步:“不用,我、还撑得住。”
过了好半晌,她才缓过那口气来,闭了闭眼。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