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不妨直言。”
“上神身上,可是有一株碧竹草?”
短短一句话,却实在教她愣住。
烟蘅不知该先惊讶他的称呼,还是先惊讶他竟然知晓碧竹草的存在。
殷行乐呵呵一笑,解释道:“赤鲤族的嗅觉异于其他种族,在你们来到迟水山时,老朽便有所察觉。碧竹草是上古至宝,紫玉竹心,而那紫玉竹生长之地,正是我赤鲤族祖地之侧,故而旁人不知道,我却很是熟悉。敢问上神这株碧竹草,是何人使用?”
“想必族长对碧竹草知之甚多,既然有此一问,难道要用它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那是自然,传说中碧竹草可解封印,但它不仅对使用者神魂要求极高,炼化过程中也不能出一丝差错,否则只会前功尽弃,弄巧成拙。”
烟蘅心间一颤,但却并未急着开口,而是在殷行面上的笃定快要撑不住时,才缓缓开口:“不知族长这次想和我做的,又是什么交易?”
殷行额头上皱纹颤了颤,眨眼间烟蘅所在的屋子忽然被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白色雾气所包围,烟蘅甚至看不清几步之外的书架。
“只是一个小小的隔绝之术,老朽可助上神化用这株碧竹草,换上神替我保住葭宁的命。”
“为什么是我?”
殷行这次沉吟许久,似是在回忆。
“你们一行五人中,那位凡人姑娘自不必说,青丘来的紫衣公子性情桀骜不羁,不是可托付之人。跟在他身旁的姑娘应当也是狐族,但她眼里只有她的公子,只怕未必会将葭宁放在心上。何况狐族天生与赤鲤相克,将她送至青丘对葭宁的修行并无益处。”
烟蘅对于他能看出崇欢和月闲出自青丘已经丝毫不觉得意外了,她倒是很好奇殷行会如何评价她和叶澄明。
“至于那位面容美得惊人的公子——说来奇怪,老朽竟觉得他的面貌好像有几分熟悉。”说这话时殷行眼中闪过片刻疑惑,随即摆摆手,“年纪大了,实在记不清了,许是长得好看的人都有些相似罢。他与葭宁有争执在先,大概是出于直觉吧,老朽总觉得他有几分危险。”
他说完又看向烟蘅的眼,神色诚恳:“静华墟的名声老朽略有耳闻,虽无缘得见,但也知两位真神皆是心怀苍生大义者,上神得他们二位教导,必然会践诺守信,照拂弱小,保葭宁平安长成,为我赤鲤族留下一条血脉。”
烟蘅不为这番夸赞之语所动,淡淡反问:“难道不是因为只有我想要的东西你刚好能给得起么?”
殷行闻言并无丝毫被拆穿的尴尬,反而点点头:“上神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做交易,首先得有能打动对方之物,刚好上神需要,刚好我有,就看上神愿不愿意应承了。”
“族长有备而来,我的确需要碧竹草解开封印,这桩交易,我可以答应你,若是赤鲤族出事,我会将葭宁送往静华墟,尽心教导照拂,直到她成年。”
殷行闻言神情微微震动,有种心愿得偿落定的欣然。
他扬袖朝烟蘅行了个大礼:“我赤鲤一族的命运,就托付给上神了。”
烟蘅没有动,受了他这一礼,她是以静华墟之主的身份同他做的这笔交易,一礼罢,契约成,殷行不必担心静华墟会违约。
“要想化用碧竹草,还得先做些准备,上神可先调息,明日正午之前,我再来为您护法。”
“多谢族长,此事还请暂时为我保密。”
殷行因解决了一件心头忧患大事,脚步都不如来时沉重。
他今夜忽然想起许多旧事,无心睡眠,慢慢沿着小径走向净湖,夜晚的净湖如同一块纯黑的宝石,不起半点风波。
望着幽深宁静的湖面,殷行蓦地想起妖主来到赤鲤族的那日。
他躲在门扉之后,偷听着妖主和母亲的对话,二人都发现了他,母亲对妖主抱歉一笑,妖主并未责怪,将他唤了进去,还赠了他一包糖果。
后来——
殷行想得入神,有人逼近才察觉。
一道冰棱直直刺向他的命门——
殷行堪堪避开,就听得来人开口。
“有些疑惑,想请族长为在下解开。”
他一步步靠近,姿态闲散,却带给殷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这种被杀气锁定的恐惧,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了。
“南孚若和璧盈川的那个孩子,后来究竟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