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地官赦罪,河灯照冥,罪灭福生。
幽夜星火,自人间飘入地下,徐徐缓缓,泊入倒悬之水。
魔都混沌道,终年永夜,人鬼妖魔,各族混居。彼岸之思,往生之魂,一方动念,万类齐发,荒诞不经的乱世,也染上了七情六欲。
只是这悲喜来得仓促躁动,群魔乱舞,百鬼神伤,妖狐纵性,傀儡吟唱,不是魔窟修罗殿,倒似欲界戏忘天。
而倒悬河边,盛放的荼靡花,似雪如霜,两个黑色身影,安静地伫立其中,宛若困于白棋之中的两个黑子,停滞、麻木。
魔尊座下之徒众,玄麾锦袍,鬼手假面,厚重的黑布严丝合缝,掩住一身皮囊,时人贴切地赞其为裹尸布。
而这身披裹尸布的两位,浑身上下只能隐约窥见两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你...”一双黑眸泛起波澜,一侧的身影动了动,她向身侧的人靠近的几步,克制着内心涌动的情绪,生生摁住自己躁动的右手,咬牙切齿,忍了又忍,忍无可忍。
“楚辞,你,你到底跳不跳!”
这一声怒吼,石破天惊,激得那一朵朵纸扎的小白花都给吓蔫了几分。
可那个叫楚辞的人,却恍若未闻。
“奇葩,你真的是个奇葩,三个时辰过去了,你早跳下去,现在都能投胎了,你到底还死不死!”
“嘘,”她终于出声了,声音极其轻柔悦耳,如同山涧中清冽的冷泉,“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今日犯忌。”
崔停云眼皮气得直跳,她真想一个掌给她推下去。
“哎,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楚辞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倒悬海深处,那里漂浮极微弱的火光,承载着彼岸的祈愿思念,飘入异端。
崔停云冷嗤:“应当也是最后一次。”倒悬之水,神鬼不渡,纵使她手段百出,也不过区区凡人。
“哎呀,”楚辞嗔怪一声,“都说了别说不吉利的话,也许不是最后一次,而是新的开始呢?”她的目光明亮,好像人间的灯火,真的纳入了她的眼中。
“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萍①,”她幽幽开口,似吟似唱,“困兽之斗,不死不休...”
她只有这个机会了,那些若有若无的星火,就是她的希望,为此,她甘愿舍死忘生,铤而走险。
崔停云嘲道:“愚蠢,你若是回头,照样能做回你的魔族圣使,继续作威作福。”
“其一,功名加身,如悬石而飞,只不过是累赘,”楚辞嗔怪道,“其二,我什么时候作威作福过。”
“你没有,可你手下的人有。”
“可我手下的人就是你啊。”
“少明知故问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崔停云冷声相对,“你捡回来的一个大麻烦。”
楚辞心想:你不也是我也捡回来的?
但她并未多言,只是问道:“好吧好吧,算是我御下不严,他现在在哪?”
“被你绞断了手脚,现在泡在药缸里,”崔停云想起她的宝贝药缸,怒从心头起,“我花了三个月,才制成封装的药缸,全都被他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