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不能回去,我要去……有件事需要我去做。”她解释着。
依旧没有回应。
她不禁想迈开步伐去追寻那个声音,但被水流阻挡,让她寸步难行。
她想要挣脱水流,一刹那却发现那根本不是水流,那仍旧是布满残骸碎尸的血海,仍旧是枯槁怨毒的骷髅钳制住她的四肢,耳边骤然灌入滔天巨浪般的嘶吼和悲鸣,犹如千刀万剐般撕扯近她的躯体中,让她也成为这万劫不复的一员。
她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终究要被拖入深渊。
她想闭上眼,接受自己的命运,彻底绝望。
而就在她的意志即将破碎之时,一线模糊的光落在她的眼睛中,犹如蛛丝般细不可见,但如此清晰而真实。
她费尽最后的力气抓住那根光线,却发现那并不是光,而是一根白发。
白发脆弱而无力的被她握在手中,却给了她一阵莫名的勇气。
血海依旧束缚着她,但她不知从哪里涌现出一股熟悉的力量,借着白发猛然挣脱开那些怨魂的纠缠。
而在现实中,她也猛然睁开眼。
却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片荒凉黑暗的海滩上。
我方才应该才登上山岭,怎么会……
她来不及细思,因为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忽然有一星灯光幽幽而来。
一艘小舟涉过浪潮,停在她的面前。舟上是一个纤细的年轻女人,皮肤犹如棕油一般烦着褐色的光芒。
弑月看着女人,竟然没有警戒的想法。
那个女人跳下船,轻盈地落在沙地上,看着弑月,面上僵硬死寂,没有一丝表情。
“请随我来。”她开口,声音更是沙哑死板,音调崎岖,犹如牙牙学语的稚子。
“你是谁?让我见谁?”弑月问。
“你想去的地方,你想见的人。”
一霎时,她明白了此人从何而来,也明白了自己走上小舟将会前往哪里。
于是她不再开口,默默经过那个女人,走上小舟。
女人注视她良久,也走上船,撑起篙橹,驶向海天相交之处。
而就在弑月离开大陆的同时,在千里之外的岭南深山中,沉瑟和独孤河蒙住双眼,行走在苍翠的地狱迷宫中。
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深山中犹如盲人一般行走只会更加危险,他们自然都心知肚明,耳边警觉地捕捉这任何一丝一毫的响动,脚下谨慎试探着每一处崎岖。
弑月的下落,他们在出发前再次细细梭巡一便她消失地点的四周,依旧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最终沉瑟做出结论:“我想,弑月已经先走一步。”
独孤河没有质疑,因为在他心里其实早已隐约有了这个准备。身处南方的荒野山脉中,除了瀛淮,还有谁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瞬间带走她。
瀛淮想要她,犹如一个偏执的收藏家一般,对自己曾经失之交臂的珍贵宝物念念不忘,在那宝物彻底失去之后,还执念于与她血脉相连的后人。
未免让他不寒而栗。
所以,现在他们除了继续往南去追寻弑月,别无他法。
独孤河低着头,手中仍紧紧握着那块引路石。石头虽然不再发出光芒,但也在他的黑暗的视线中充当一点慰藉,仿佛以此他得以看见弑月当初如何在北祁山的密道中禹禹独行。
石头没有发亮,至少说明他们没有走回头路。
脚下不断响起落叶的碎裂声,一群老鸦发出难听的呕哑。应该已经是午夜,但黑暗中已经不需辨认方向。
没有太阳和星辰的方位,似乎也可以屏蔽一切外物的干扰。
独孤河不知道沉瑟是如何做到如此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行,不带丝毫的犹豫,仿佛前方有人在指引她一般。
他忍不住开口:“等一等,我们现在是在往南么?”
沉瑟的脚下窸窣作响,声音自前方传来:“我闻到了。”
“什么?”
“是在海上,她现在在海上。”
“怎么可能,此地距离海边起码还有近千里。”
“我想这里的山早已不能用常理去推测,或许在这一座山里,海山均有,也或许,都没有。”
“什么?那我们是在哪里?”
沉瑟忽然停下,仰面望向天空,虽然眼罩遮住了一切光芒,但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声音忽然颤抖道:“你注意到没有?天上……”
独孤河闻声也抬起头,却骤然发现自己虽然蒙住双眼,满天星辰却刺穿布料径直落在他的眼中。
而那些星辰,竟然犹如一窝乱蜂一般在夜空中癫狂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