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已走了五天,蜿蜒山脉也逐渐化为零星丘陵。
弑月一路只觉得自己犹如无头苍蝇,毕竟现在无人有追踪山川气脉的能力,只能依照着寻常杭州通洛阳的大道一路找寻。
一路虽已是春明景和,但显然都遭遇纷争动荡,几乎十室九空。
“这样下去只怕不能再瀛淮之前找到掌灯使。”虚破的声音有些疲惫。
弑月心中也很清楚,瀛淮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她的人,即便是被囚。
所以他们必须尽快找到掌灯使。
“或许,我们误解了望宇的遗言。”忽然沉瑟道。
“你的意思是?”弑月问。
“望宇说北岐山气脉已断,但并不是说她就一定将掌灯使囚禁在山川中,气脉之说或许也可以关联其他,例如江河?”
弑月望着面前的一览无余的平原,心念一动,沉瑟说得有理,望宇的意思是说北岐山气脉不足以镇压掌灯使,那么一路走来,应该有另一尊大山大川可为她所用……
而除了北岐山,平原上有的便呼之欲出——
她几乎是和沉瑟异口同声:“淮河。”
只是淮河之大,望宇又会动用哪一处地点?
弑月苦思许久,一个念头油然而生,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现在只能先试一试。
“望宇是哪一天抵达洛阳?”
“三十一日。”虚破道。
“以望宇的伤势,在遭到烟罗缕宫的袭击后,不太可能撑太久,应该在初六之前三天完成了关押掌灯使的任务。”弑月分析道。
“会不会等关押之后遭到的袭击?”沉瑟问。
“如果是这样,也有可能。遭到袭击之后,烟罗缕宫不太可能只进攻灵隐书院,放任望宇带走掌灯使,只是这样,便更加难以推测她们的行程。”
“烟罗缕宫攻破灵隐书院是二十日。”忽然齐栩道。
弑月望向她,她平静道:“是的,我接到过,求救的消息。”
弑月没有再询问,只思索道:“既然如此,中间十一日,她一路来到洛阳,中间正值下弦至残月时,若是望宇是依照星象才判定关押地点,我想……”
言毕,她抬起头,看着天空,此刻仍是正午十分,天空澄澈一览无余,但看不见星辰方位。
“我们尽可能在今日夜色之间抵达淮河沿岸。”弑月道。
路上,沉瑟问弑月:“我们现在跋山涉水只为了拷问掌灯使,可是,她很有可能根本不会回答我们的问题,毕竟,瀛淮对叛徒的惩罚我们有目共睹。”
“但是,现在这是我们唯一能找的的突破口,除此之外,瀛淮的弱点如何得知?”
沉瑟沉默许久,又道:“只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弑月听出她语气中的忧惧,问:“你只说吧。”
“虚破虽然在昭紫阁修养许久,但他毕竟是不治之症,只能暂时补充些许气血,即便他现在看起来有所缓解,实际上也是回光返照,你我心中都明白。”
弑月当然明白,从她三岁时就应该抵达的离别早晚会追上她。
“你的意思是?”她艰难开口。
“虚破不能再和我们一起跋涉,我想让他和齐栩留守洛阳。”
“我明白你的担忧,这样的确更好。”虽然话已出口,但弑月忽然胸腔中笼罩上一股巨大的窒息。
她才与虚破重逢,这些天终于可以与他安稳相处几日却又要别离,虽然知道他的身体不能承受舟车劳顿,但她总是想着,能多和他待一日便是一日。
“好,只是你最好......”沉瑟欲言又止,其实她们心中都很清楚,此次一别只怕就是永别。
忽然弑月叫住沉瑟:“等一等,找掌灯使我一个人就可以,你留下来陪他吧。”
但沉瑟轻微又坚定地摇了摇头:“此行凶险,不知道烟罗缕宫是否会布下埋伏,你一人去,我们都不能安心,你不必再说,我已和他商议妥当。”
弑月只能点头同意。
须臾,沉瑟和齐栩交谈完毕,虚破走到弑月面前,却只露出一抹微笑,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弑月眼前似乎浮现出三岁时的景象,但那是她记忆中不曾有过的画面:在遭到敌人袭击之后的虚破也是如此回首对她露出一抹微笑,似乎在告诉她不用为自己担心。
但她还是牵挂了他这么多年,或许,还有之后很多年。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虚破转身离开。
他与齐栩回到了洛阳,而沉瑟和弑月沿着淮河一路去寻找掌灯使。
在夜色降临前,她们都没有交谈。
她们一路飞驰,终于在黄昏时乘上一艘南渡的小船,在空寂的江流中,万籁俱寂,似乎无边无际。
弑月没有询问沉瑟她在与虚破告别时他们交谈过什么,毕竟,他们是真正相知相伴近二十年,她不敢询问。
沉瑟也从未开口,只默默跟随在她身后,聆听着周边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