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月离开的原因便是在虚破和独孤河之间难以抉择,也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但此刻她还是选择相信独孤河。
“所以,他没死?”弑月不动声色地站到独孤河前面,挡住齐桢,“他在哪?”
“他的确没死,但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差别。”齐桢拨弄了一下面前的书册,但并未打开查看,“你此时才来,我以为你已经彻底抽身。”
“我来见他。”
齐桢挑眉:“所以你有救他的办法?”
弑月抿嘴不语。
齐桢从她的神情中读出答案,叹息一声。
弑月又道:“为什么带走他们?你愿意相信那个真相?”
齐桢摇头,摇头是否定什么她没有再解释,只转开话题道:“眼下不是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弑月一愣,几乎不敢相信他们愿意将误会暂且搁置共御外敌。
她正欲开口,却被齐桢截断:“你为何离开?又为何回来?”
弑月蹙眉不语,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话术使齐桢对自己产生信任,同时也有几分不服气,暗想这个问题还轮不到你来问我。
但齐桢就是问了,此情此景之下,她也最好回答。
她斟酌着答案,该如何解释自己那段时间的迷茫和仿徨,迷茫于站在两条都不愿踏上的岔路口,甚至该如何解释自己此刻内心中还残存的犹疑。
我来这里,是为了我们的情谊,不是为了你们的大义。
如果是以前她会直接说出这句话,但现在,她似乎失去了初出茅庐的鲁莽和锋利。
她只能道:“我觉得愧疚,为我不能救自己的亲人。于是我想回城中,寻找救他的办法。”
“那么你找到了么?”
弑月摇头,这次她没有粉饰,虚破的确会死。
“好吧。”齐桢叹息一声,“你能为一个必死之人奔波,我愿意相信关于观宙的真相,我带你去见虚破。”
言毕起身,弑月紧追着问:“你为什么带走他们?你还没有回答我。”
齐桢回首望向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解:“齐渺是我的侄子,我带来他养病,有何不可?”
弑月看出齐桢并不信任自己,只好默默跟在她身后。
湖面上寒风互相,沿岸的湖水中有破碎的冰棱,在水波荡漾中传来清脆的撞击声,一块块本就破碎的冰块更加粉身碎骨。
弑月低头望了一眼碎冰,又跟上齐桢的步伐。
出乎她的意料,原来湖边上还有一处隐蔽的小屋,此前他们在这个湖边上也消磨了不少时间,竟然从未发现过。
或许是我们走后新盖起的?弑月一边暗自腹诽,一边看着齐桢站在房门前。
立刻有婢女上前,为他们打开房门。
一阵暖流朝弑月迎面扑来,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药味,那不是一个好的迹象,看上去整个屋子似乎都被药材浸透,却显得更加了无生机。
齐桢并未前进,只停留在门口片刻,回望弑月一眼,与婢女离开。
只剩下他们二人,弑月望向幽暗的屋内,却生不出进去的勇气。
还是独孤河开口道:“既然已经来了,进去看看吧。”
弑月勉强点头,也是给自己打气,回想那个生吞秃鹫的黄昏,此刻终于能告诉自己,世上已没有任何事情让她惧怕。
她走进屋内,屏风后,窗边的床榻上靠着一个人,此外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气息。
他独自一人在齐家?沉瑟和隐侠呢?为什么没有陪伴他?
她心中涌现出一股哀伤和酸楚,加紧脚步,绕过屏风,见到虚破靠在踏上,微微歪着头,似是睡着了。
那一刻,她感到奇异的陌生,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他,明明实际上在她睁眼之前就与他相遇,为何现在的他如陌生?明明所有五官的线条表明那绝对就是他,为何她还是觉得自己找错了人?
他和她离开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她甚至会联想到在他死后,躺在棺木中,也能保存这样的容颜,直到永远。
便如她的祖父一般。
她悄无声息地上前,站在他的身旁,凝视着他比雪山更加惨白凝重的脸庞。
有一刹那,她忽然接受了他再也不会睁开眼。
如果他可以一直这样,躺着弥漫着温暖药味的房间中,不会腐烂,不会冰冷,仿佛已与永恒融为一体,那么她可以接受他的死亡,因为死亡变为一种洁净的手段。
不知道过了过久,虚破终于睁开眼。
看见了阔别重逢的弑月那双已从桀骜转化为深沉的双眸,一抹有些无可奈何的微笑在他眼中颤抖。
“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