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予慈已冲向瀛淮。
阙令飖大惊失色,想阻止,但中毒渐深,周身麻痹,不得不立马静坐运功祛毒。
重伤倒地的隐侠终于醒转,看到沉瑟,悲愤交加,箭步飞跃到虚破身边,两个巴掌扇在他脸上。
虚破竟真的睁开一线。
“起来!我的徒儿此刻不准倒地!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给我站起来,沉瑟是死是活你都要给我把她带出去,现在,马上,把她带走。”
又是一个耳光,竟将虚破脑中的混沌一巴掌驱散,虚破终于清醒,不知从哪里迸发出残存的力气,推开隐侠,奔向沉瑟。
掌灯使反应过来,见势不对,欲阻止聂予慈,被隐侠飞身阻挡。她忙拍手,一群尸卒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逐渐朝隐侠围拢。
弑月望向独孤河,对他道:“你去,不要让他们靠近河边。”
“你要做什么?”独孤河问。
“做我该做的事。”
言毕,弑月猛然推开独孤河,自己投入河中。
河水瞬间将她包裹。
独孤河呆愣带岸边,许久,闭上眼,冲向尸卒。
在河中,弑月感到周身的血液一点点渗出,仿佛她的血液有了自己的意识,主动为她筑起一道屏障。
河中中尽是一片银白,像是月光流动。
脚下深不见底。
她伸出手,让血液扩散,画出阵法,默念催动,这是她最后一丝求生的力气,剩下了,只能交给命运。
血液扩散又汇聚,犹如云卷云舒,在阵法中,逐渐闪烁出红色的光芒,照亮一片河流。
血液似乎是刺入始河体内,撕开她的身体,露出其中的森森白骨。
白骨犹如门一般打开,河流涌动,温热又柔情地拂过弑月的脸。
她从同样的血液中认出她。
弑月想开口呼唤她的名字,这个甘愿灵魂永远镇守河底只为庇护她的后代的女人。
但河水流过,告诉她不必多言。
接着,一股激流跌宕起伏,像是一匹骏马经过,让弑月乘坐在风中,径直奔向河底。
一路上,犹如走马观花,弑月看到坤修光的一幅幅回忆。
漫长的人生中,她与这些回忆为伴。
吉光片羽中,看到她的少女时期,在风沙中的楼兰,奇人异事犹如漫天繁星般璀璨,她神秘美丽的母亲为她邀请那些奇异得犹如神话般的人物,向她教授他们最擅长的能力。
再到逐渐长大,与一个腰佩弯刀的少年兵戈相向,楼兰败了,但她没有败。
在吐火罗王族内斗中,见识到世间最残忍的骨肉相残和你死我活,再那座美如梦幻般的琉璃宫廷中,西番莲和菱形纹样上染满鲜血的血液。
这里的人已经被诅咒,这座宫殿终将毁于战火。
她已经明白,随即离开,永远不曾回头。
青山如画卷展开,她离开荒漠,前往一个命定之地。
在云山雾罩之间,山顶上金光四射,一群人奔向山顶,四处搜寻。她出现,她必然会出现,金光落入她的手中,接着是一场厮杀,鲜血再次染红山顶。
这也是不可违背的命运的一环。
终于,她活下来了,抱着那抹金光,金光散去,从一朵昙花中盛开出女儿的脸庞。
她愿意永远守护她,守护她的女儿。
最后一根肋骨已经走过,弑月回望河流,周遭一片银白,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如何离开水面。
水流带着她,像一只巨手将她拖起,缓缓带到一处巨石前。
她来不及思索为何河底会有如何巨大的石碑,水流负过她的眼睛,她看见了,在石碑上,一个男人被一把漆黑中带着一线血红的长剑钉在那里。
与画像上的他分毫不差,他是伏寰。
但他似乎并不是一个人,或者一个实体,仿若只是一个幻影,倒影在河水上,水流吹拂,他也随之摇晃破碎。
那只是他的灵魂。
弑月猛然明白了一切,母亲将她同胞兄长的灵魂镇压的河底,永世不得超生。
城外也有这样一个人,在保守永生的折磨。
她的身体在水流中晃动,但终究稳稳面向石碑,颤抖着伸出手,握住凝血剑。
剑上那线血痕骤然焕发出如梦初醒的光芒。
连这把剑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得太久了,它为主人再一次握住它而兴奋不已。
弑月想拔出剑,但还未使劲,忽然再次力泄,如果拔出剑,是不是就意味着伏寰的诅咒被破解?这是母亲想要看到的结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