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谷地,一处巨石后,一个洞穴入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里么?”虚破问。
弑月再次闭上眼,在黑暗中摸索片刻,道:“在里面。”
独孤河思索片刻道:“里面恐怕有危险,不如我先进去。”
弑月摇头:“我必须进去,否则不可能找到。”
“但你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独孤河蹙眉道。
弑月正欲开口,骤然一阵狂风穿过山谷,犹如一条巨龙冲撞而来。
这样的狂风几乎让所有人打了个趔趄。独孤河伸手拉住弑月。
沉瑟望向海面,伸出食指道:“那是什么?”
那或许是一艘船,因为实在是庞大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近乎一座小型岛屿。
这样巨型的船只,周身却挂满飘逸空灵的轻纱,行动时伴随着海风,犹如一座移动的琼楼玉宇。轻纱妖娆,数不尽的风流婀娜。
“那是船?”弑月心中隐隐现出庞大的不安,轻纱的船?似乎这样飘逸鬼魅的身姿,在哪里见过。
在一片没有水的地方。
“是烟罗缕宫的人!”她不禁一声惊呼。
众人骇然,虚破面色铁青,低声道:“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不,不对……”弑月喃喃道,脑中像是被一股庞大的外力挤压,再次出现尖锐的耳鸣,“……我的确不该来这里……”
独孤家拽住摇晃的她,才让她没有跌下山崖。
“你怎么了?”
沉瑟急道:“快,快进山洞。”
然而下一刻,几乎只在眨眼之间,仿佛整座岛都已听从烟罗缕宫的差遣,那艘船猛然撞过来,轰然中一阵天崩地裂,弑月脚下不稳,努力平衡身形,但下一刻,却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一拉,根本来不及反应,滚下山坡。
独孤河不假思索,立刻飞身扑下,抱住弑月,护住她的脑袋。
沉瑟忙道:“我们从这里下去。”
黑暗中一片天旋地转,锋利的石块割破了她的四肢,强烈的刺痛让耳鸣愈加尖锐,整个头颅犹如行将爆裂。
终于二人滚落到海滩边,独孤河探起身,望向远处,忽然瞳孔收缩,一动不动。
弑月勉强撑着望向他,惊恐之余也朝着他的视线望去。
一架粗糙简洁的四柱轻纱步辇在朝他们驶来,由四个昆仑奴形貌的人抬起,每个人都仿若会漂浮一般,脚步轻盈,不曾落地。这架步辇犹如一朵云彩,幽幽飘至二人面前。
轻纱被风吹起,露出一个年老女人。
那是一个整副肉身被包裹在纯白轻纱中的干瘦女人,盘腿而坐,赤脚光头,微微垂眸,周身散发出庞杂的巍峨和浩瀚。那是人么?或许不是,更像是一尊可以行动的檀木雕塑,如此枯槁,又如此神圣。
女人睁开眼,只有一片白雾般的眼白。
她看向弑月的眼睛。
一瞬间,弑月感到犹如离魂一般的神魂颠倒:犹如双眸中嵌入一层彩绘玻璃碎片,世间万物骤然扭曲变形,化为一道道奇异的线条和色块,光怪陆离;耳边传来奇妙诡异的音乐,仿佛一千万个女人的在同时歌唱,歌词诡谲而缥缈,只觉得周身愈加轻盈,而降随着歌声乘风起舞。
轻纱掩映中的年老女人朦朦胧胧间似乎站起身,朝她展开双臂,白色长发犹如海浪,无边无际的起伏波涛。
我是瀛淮。
在歌声中,女人对她说,似乎歌声中都是在传颂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犹如大海一般,犹如大海的一个怀抱,犹如母亲的一个怀抱。
不知不觉间,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站起身,不顾身上细碎的伤口,走向那个年老女人。
女人的脸如同行将就木的骷髅一般,深陷的眼眶中一片彻骨的惨白。她稳稳伸出食指,骨节分明,皮肉像是紧绷在骨架之上,削薄锋利。
弑月此刻脑中只剩下那辽远空灵的歌声,忍不住想要对女人跪下,向她祈祷,求她垂怜。
独孤河猛然起身扑过去,一把拽住弑月的脚踝,吼道:“你疯了?”
此刻沉瑟和虚破也从另一侧跑下来,见到这样诡异的场景,也连忙上前。
但沉瑟还未跑出几步,也是一股庞大的力量让她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猛然摔倒,双膝跪地。
虚破来不及细想,伸手想拉她起来,但沉瑟只低着头,一动不动。
独孤河已拖住弑月站起身,毫不犹豫撕裂自己手腕方才滚落时留下的伤口,顿时血流如注,再径直将血液涂在弑月的人中。
一股激烈的血腥味钻入鼻腔,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猛然捅进她的颅骨之中。
一刹那,眼前的光怪陆离蓦然烟消云散,耳边一千万个女人的吟唱也顿时喑哑。一丝理智伴随着血腥气息回到头脑中,她懵懂涣散的目光缓缓聚集,看清了自己的方才的举动,猛然驻足,望向独孤河。
枯瘦的年老女人依旧如同一尊檀木雕塑,五官静谧悲悯,只微微收回食指。
“你刚才是中了她的蛊惑。”独孤河道。
弑月颤抖着抬起手,触摸自己唇上鲜血,后怕中还是感到莫大的绝望,因为方才的自己,感到无上的愉悦,似乎内心深处希望自己跪下,并期待跪下那一刻,就可以羽化登仙。
独孤河拖着弑月跌跌撞撞跑向虚破。虚破已拉起沉瑟,她虽然捂着头,但尚可自主行动。
年老女人仍是纹丝未动,抬轿四人也仿若化为雕塑,在荒凉海滩上,显得分外渗人。
独孤河一边后退,一边道:“我们最好赶紧逃出岛。”
“什么?”虚破面色惨白。
“不可能战胜她的,不可能……”独孤河摇头,声音颤抖。
但虚破还未回答,忽然一群同样身着轻纱的女人已将他们包围。
沉瑟正欲拔剑,年老女人忽然张开嘴,一个简短的气声从她口中轻盈吐出,像是一股袅袅青烟,弥散在空气中。
“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