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位阙老太太双唇翕合,声音低沉徘徊,如闷雷铺天盖地而来,蕴含着让人心惊肉跳的威严。
龙獠仍傲然屹立,横眉怒目,缓缓坐下。
齐激却还未收剑入鞘。
聂予慈眼露冷厉,猛然扬手,一剑白光从她袖中射出。
座中立刻有人惊叫:“蛇!”
一尾周身莹白如玉的小蛇蜿蜒而过地毯,闪电般消失在人群中。
“诸位不必惊慌,我这白蛇并不致命,但谁还要惹事,我也只好请他暂时昏迷三天。”
独孤河对弑月耳语道:“难怪虚破让你小心用毒的。”
弑月眄他一眼,复而重新端详尸首。
艾娅拉本来如雪山般静谧绝美的面容已变成犹如劣质工匠雕刻出的雕塑,透出扭曲狰狞的死寂。
弑月莫名心中有些不忍,不知为何,艾娅拉在前厅和自己问候时,似乎自己已和她认识了很多年,此刻是久别重逢,如今不免怅然若失。
但自己明明此前从未见过她,这奇怪的心绪究竟从何而来。
她正想着,聂予慈已来到她身边,对她和沉瑟说:“妳们帮我,给她验尸。”
座中却有人提出异议:“这沉瑟是炼影堂之人,弑月神也和齐家有隙,怎么能让你们三人验尸!”
“那你觉得谁有资格!”龙獠怒喝道。
艾娅拉隶属独孤家,死在聂家,而齐家因坐收渔利也无法彻底撇清关系,此刻座中所有女子,的确没有完美无缺的人选。
“炼影堂向来风光霁月,从不牵扯如今武林中的家族门派之争,我相信沉瑟姑娘。”聂予慈一字一顿,毅然决然。
屋外,云层逐渐吞噬残月,月相光怪陆离,天际波谲云诡。
在聂家一处僻静通风的厢房中,艾娅拉的尸体静静地停放在黄花梨榻上,聂予慈担心尸体腐坏,又命侍女搬来冰块,屋内清冷如寒潭。
聂予慈屏退侍女,只余自己并沉瑟弑月三人。
“有劳了。”聂予慈道。
便和沉瑟一起给艾娅拉褪去衣物,细细检查周身有无伤口。
然而艾娅拉周身无一丝伤口,针扎的小眼都无,鼻腔处也无黑色入毒的迹象。
弑月仍为艾娅拉今日告知自己的那两句话而牵挂,对着艾娅拉的死尸出神片刻。
“妹妹,怎么了?”聂予慈问。
弑月回过神,沉思后道:“虚破方才问我,艾娅拉中毒症状和齐梁有无相似之处。”
聂予慈警觉,忙询问。
弑月摇头,一丝不苟道:“齐梁死时,面有阴蓝之色,鲜血久久不凝固,这些艾娅拉似乎并无。”
又道:“只是……齐梁还被人下咒,我现在也不能清楚那咒是否会和毒药产生其他效果。”
“齐梁的咒是什么?”聂予慈问。
“咒他尸体不腐。”弑月答。
“这太奇怪了。”聂予慈摇头,“艾娅拉可曾中此咒?”
“我现在不能确定,因为目前艾娅拉接触之物都无下咒痕迹,或者可能是下得更加隐蔽。”
一时间,厢房里阒然无声。
沉瑟只埋头研究艾娅拉尸体,突然将艾娅拉推起,一掌击在后背,聂予慈会意,忙拿瓷碟接住胃液。
顿时空中弥漫一股浓烈花香。
这花香,分明和当初在炼影堂花园中闻到的一模一样。
弑月心中一惊,但不动声色,和沉瑟对视一眼。沉瑟仍是面无表情,默默让艾娅拉重新躺好。
聂予慈皱眉:“这花香有些熟悉……”
正厅处,独孤河斜倚在门口,望向厢房处。虚破已坐回座位,闭目沉思,手中却握着一小块沉香木,缓缓雕刻出刀柄的形状。突然他徐徐睁开眼,望向独孤河的背影,神情复杂。
座中众人皆烦躁不安,因疑凶未明,谁也不想先行离座,落人口实。
阙老太太仍居高端坐,俯视众人,眼眸深邃如井,面上波澜不惊。
这的确不是一个平安的生辰晚宴。
“……这是无量门的降花散。”聂予慈低沉道。
沉瑟迅速瞥聂予慈一眼,又收回目光。
“但阿依莫为什么要害艾娅拉,这根本没有动机。”聂予慈摇头,“且不说天山派和无量门天南地北,甚至阿依莫可能都不曾听说过天山派。”
又望向沉瑟,诚恳道:“聂家绝没有指使过阿依莫出手,理由我已在正厅告知众人。”
沉瑟仍面如死水,微微垂眸,看向艾娅拉的遗容。
“如果想要下毒,阿依莫会用这么明显的本门毒药么?”弑月问。
“这......”聂予慈犹豫了,许久,方道,“阿依莫为人古怪,不可用常理推测,她一贯是要出手就必须要所有人知道是她下的手,她觉得这样才能......出名。”
“现在立刻找到阿依莫吧。”弑月道。
聂予慈沉思片刻,点点头,走出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