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弑月不满道,“我知道城中有阿底提之经,但问母亲,母亲只说让我自己去找,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
沉瑟自来沉寂如死水的脸上终于现出涟漪。
“阿底提之经,你从未见过?”
“从未见过,我为什么要撒谎。”弑月心中愈加恼怒,厉声道。
这件事情一直是她的心结。
的确,她自幼便知阿底提之经,一切武学秘术的源头,世代相传,她的祖姥姥,姥姥,母亲,都曾凭借此经,只需数年,便可达到普通人上百年都难以达到的境界。
而她从未见过。
她问过母亲无数次,怨过母亲无数次。冥思苦想,也想不通为什么母亲如此对自己,没有阿底提之经,每次苦练之时,她总是会泛起假设:如果有,自己是不是就可以轻易抵达母亲的水平,正如所有母辈一般。
直到母亲离开,这道沟壑还是横跨在她们之间。
只是她不曾想到,原来江湖中皆对此经虎视眈眈。
“回练影堂。”虚破喃喃道。
“此时练影堂只怕已成众矢之的。”沉瑟低声道。
“你怕么?”虚破忽然附身问弑月。
“怕什么?”弑月猛地抬头,横眉怒目。
“好,回去吧。”
山风呼啸,寒意沁骨,乌云悄声吞噬残月,夜幕中暗潮涌动。
刚进练影堂的大门,虚破便吩咐彻底闭门谢客,任何人不得进出,同时加强防守,彻夜巡逻。
当夜便有几个不知死活的闲散浪人在炼影堂外大声密谋,被沉瑟的侍女们通通绑起来扔去山崖。
次日清晓,已有人寻至练影堂门口。
晨雾中,这是一个灰白毛发周身凝结冰霜的中年大汉,大刀金马地在门前一站。
坦诚至极,直接敲打大门,朗声高喊:“虚破公子,我想借那阿底提看看,你意下如何啊。”
能在练影堂门前叫板的,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丧魂狼天子显。”
虚破手中握一只雕刻一半的小老虎,仍然了无遽容,淡淡道。
“此人是曾是北冥教的左护法,因违反教规被逐出,前年我与沉瑟去怀远曾见过他,和他争夺……”虚破手中一滞,小老虎的眼眶只抠出一半,“突厥处叒可汗的性命。”
“那么谁赢了?”弑月坐在一旁,正在匆匆勒上头巾。
“我。”沉瑟说出一字,起身抄起长剑大步行至院外。
虚破颔首微笑,怡然恬静,只专注雕刻老虎。
弑月望向独孤河,对方回她耸肩摊手。
虎头刚刚成型,沉瑟已经归来,周身没有一星血迹,仍是将剑搁在桌上,默不作声。
“天子显呢?”虚破漫不经心问。
“他不会再来。”
果真天子显自此销声匿迹,不过当日入夜,弑月正欲回房,四下悄然,却听得远处有几声奇怪的鸟鸣。
夜晚鸟鸣是常事,但这此的鸟鸣却不寻常。
没有鸟会发出这样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被勒住喉咙发出临死前的哀嚎。
弑月感到手臂上的汗毛根根倒竖,必须赶紧回去找虚破。
前厅处,沉瑟在灯下擦剑,虚破仍然用小锉刀慢慢打磨他的石头老虎。
“有声音,你们没听到么?”
“听到了。”沉瑟稳如泰山。
“灭门贼鸮鸮儿。”虚破缓缓道,“她是飞贼,喜欢杀人的飞贼。”
“一般飞贼只盗窃,能不伤人便不伤人。”虚破举起石虎吹拂干净,“她不一样,盗窃前,先用鬼鸮声通知,如果愿意自觉奉上,可以逃过一死。”
“如果不愿意……”
话音未落,已有人落在房梁上。
弑月昂首,屏息凝视。
沉瑟已经停止擦剑,但虚破并未停止磨刻老虎。
突然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自上而下降临:“虚破公子,我已经翻遍整个炼影堂,怎么不见阿底提呢?”
“没有的东西,你自然找不到”虚破淡淡道。
接着是一阵极其刺耳难听的笑声,笑声越来越响,几乎震耳欲聋,脑中顿时犹如千刀万剐。
沉瑟起身,抄起虚破的小锉刀直接射向房梁,力破屋瓦,窟窿毕现。
但并未击中。
“啧。”虚破不满,从怀中又摸出一把小锉刀。
笑声像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根本不辨方位。
弑月皱眉,耳中已有痛觉,便双手犹如划水一般从虚空中捞出一捧飞镖,也不管什么方位,一并如暴雨般击打出去。
笑声有一刹那的暂停,随机立刻再次响起。
但一刹那就够了。
沉瑟与弑月几乎是同时动手,一个提剑刺去,一个飞掷光镖。
也是同一刻,一个凄惨的哀嚎取代刺耳的笑声。
周遭又万赖俱寂。
虚破的老虎已有两只眼睛两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