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河咂舌,低声道:“这个‘炼影堂’也好厉害啊。”
弑月不发一言,目光一直追随着这个名为“沉瑟”的沉默女子,急步到屋檐下,昂首捕捉屋顶上的窸窸窣窣。
又偏脸问虚破:“沉瑟是谁?”
虚破一面研究书房内部陈设,一面回道:“她是我的同伴,也是我最信任之人,你也可以信任她。”
弑月低头不语。
虚破在齐潇的指点下,翻看齐梁案牍上的纸张,只是些山庄日常事宜和与其他帮派的例行联系,并无可疑之处。
甚至一直服侍齐梁的家丁也回话,昨日和今日,齐梁都不曾进食,甚至连茶都不曾喝过。
虚破缓缓起身,叹息:“看来这凶手的手段相当高明,况且老庄主似乎有所预料,所以对饮食严防死守。只是这毒到底从何而来?”
齐潇补充:“家父只在三天前夜晚在书房中停留几个时辰,之后一直忙于筹办大会,甚至休息都只在前厅闭目养神几个时辰,身边从来没有断过人,即便是毒气毒粉,也没有只伤一人的道理。”
突然外面沉瑟从屋顶落地,身姿依旧沉稳利落,径直来到虚破面前。
“屋顶没有入侵的迹象。”
此言一出,虚破面色愈加凝重,许久,才迟迟道:“还有一点,老庄主自知中毒,为何不求救,竟选择自断头颅。”
似乎书房处的线索已断,一团压抑的阴云笼罩在臧剑山庄之上,连正午的阳光都无法驱散。
虚破仍旧在案牍边坐下,选择再次细细翻阅书信,生怕错漏一丝线索。齐潇则回到前厅,询问各门派帮主。其他人或帮助准备丧葬,或帮忙安抚客人,整个山庄怔忡不安兵荒马乱。
“我看啊......”书房门口,独孤河手搭凉棚,坐在台阶上,眯眼望向正在西斜的太阳,“说不定是齐梁中毒太过痛苦,就长痛不如短痛咯。”
弑月抱臂靠在梁柱边,低头思躇,半晌,狐疑道:“可是,既然有力气自尽,也该留下些线索,更何况他似乎早知道有人要害自己。
心中对这奇案生出好奇,便走进书房,来带虚破面前,问道:“这个庄主的死,你们研究得怎么样了?”
虚破起身离座,笑容疲倦,撑起沉瑟递来的手杖,修长的食指在鎏金上轻轻扣响,面对空荡荡的书房,叹道:“一无所获。”
说着,引弑月行至案前,将目前的僵局大略给她讲述一遍。
弑月听完思躇片刻,道:“所以现在有两个问题,一是,他是如何中毒的;二是为什么中毒后不求救反而自刭。”
虚破点头:“没错,几乎已将这个书房和他平日行卧之处翻遍,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处。”又忧虑道,“而这些天臧剑山庄往来人员繁杂,若是烟罗缕宫之人混入下毒,如今只怕也早已逃之夭夭。”
“不一定。”
虚破忙转向弑月,惊道:“为何?”
“要杀齐梁这号人物,需得布局良久,并且也不仅仅只是杀死齐梁便大功告成,对方一定还有后续行动,齐梁的自刭或许是为了扰乱他们的计划。”
虚破眸中熠熠,点头笑问道:“依你之见呢?可看出些什么?”
“当众砍下自己的脑袋,最大影响是什么?”弑月问。
“是......”虚破沉吟片刻,立即道,“昭示所有人,自己已死。”
“没错。”弑月点头,一面说,一面在案牍前来回踱步。“自己已死,那么之后所有与自己长相一样之人,皆为假冒。”
暗紫色的双眼盯上案牍上那盏灯。
灯中有一撮燃尽的纸灰。
弑月摘下绉纱灯罩,从托盘里湖笔粘取些许纸灰,放在鼻下轻轻嗅闻,顿时眉间被犹疑占据,脱口而出:“似乎是……”
虚破却被“假冒”二字拽住思绪,垂目深思。
二人都如冰冻般半晌毫无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虚破才微微叹出一口气,缓缓道:“这烟灰你可想起什么?”
“有些熟悉。”弑月犹疑道,“似乎是下咒的迹象。”
“下咒……”虚破眉宇间的忧虑愈深,“易容……”
“不好。”突然面色一变,“要赶紧告诉齐潇,不仅要查生面孔,还要防人假冒。”
言毕,支起手杖,疾步走出书房,沉瑟立刻随行。
弑月仍凝望烟灰,冥思苦想其中的关窍,这道咒总觉得有些熟悉,但似乎和自己之前接触过的又有些微不同,且烟灰中似乎又夹杂些许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那么这道咒到底起什么作用?
仰面见身边只剩独孤河,便道:“我们跟他们一起去看看吧。”
独孤河一口答应:“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