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水中凝望,伽昙搂住她的后背,往自己贴拢,垂下头吻,桑苓接住他的热吻。
烟雾缭绕,他们的气息融进这烟雾里,伽昙伸手扶住她的小腿,与她交换温度。
一番时辰后,池水温热不退,天黑了起来。
桑苓倚在他怀里憩息,伽昙再度造梦。
漫天的黑夜只有一颗星星闪亮,桑苓早已观出异象,知晓伽昙又给自己编制了梦。
她早该知道伽昙对她的珍重。
那日她走进魔昙殿,伽昙笑声朗朗的那日,有什么温热的水滴落在她手背上,直至今日两两依偎,她才幡然醒悟,伽昙那次是放声大笑的哭。
伽昙的难受,并不比她少。
幸好,在伽昙编制梦以前,她已经护了他周全。
逆鳞修炼出来的唯一一件银鳞乌环,她在池中暗中为他戴上。
她怕梦外的伽昙发现异样,便配合梦中的伽昙,说道,“伽昙,我该回山神界了。”
“好。”
从山腰至山峰,桑苓赶路赶回山神殿,梦境中与她并行的伽昙却若有感应,猛地看向桑苓,“你早便猜到我骗了你。”
“是。”
桑苓看向天空最明亮的星星,施法道,“星阵,破——”
一时之间,天空撕开一个口子,星星消失,取而代之是明亮的白昼,周遭一切焕然一亮,梦里的伽昙一并消失。
桑苓从山神殿奔向空渊谷,忘了山神所有神女的呼喊,只顾着痛呼,“伽昙——”
空渊谷里,走出一道身影,衣冠不整,血染成河,眉间蒙苦,在看见桑苓时,痛心一笑,“这就是你要面对的盘麟,怎么会这么痛。”
比起身体的痛,他更心痛桑苓把唯一的银鳞乌环给了他。
他挡不住她的决定,可她走进空渊谷,受的苦会是他的千倍万倍。
顷刻,彻底昏迷。
盘麟今在谷中大残,但若不是银鳞乌环,伽昙也无法活着走出来。
如今,他在桑苓的起居澜冬殿养伤。
昭汐早已在伽昙进去空渊谷前投身盘麟。
她这些上万年的时间,拿自己的血肉喂食盘麟,早已无多少精力对付盘麟,自知桑苓历劫归来,已有为山神的能力,欣慰的离去了。
她们之间,答应看澜昆山下的萤火虫,也没有看成。
桑苓归来,已是新的山神。
她越发冷静与悲哀,找上宜秋,印证心中所想,“宜秋,从前我好奇你的神法到底为何物,但你从来为显露,在我东行的日子里,你屡屡不慌,却始终伴我左右,今我终于明白,你的神法,是预知我的命运。”
“是。”宜秋溃不成军,“桑苓,我多想回到过去,回到我们两小无猜的日子,回不去了,你再也不是山神后人。”
“命运流转万年,我并不想身上的使命代代相传。”桑苓盘下自己想法,“如今盘麟大残,我的神息尚属至高,绝不能再走娘亲的路,以血肉拖延日子。”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宜秋掩面背对桑苓。
这一生,她还是被预知梦预知着自己将牺牲的挚友。
赢述知晓桑苓终有一日会回到澜昆山,已在这里等上了数日,不等他找上桑苓,桑苓已找上他,“当年姑姑曾在你拿到了两份恩情,第一份你已经兑现,带我去了珩天,如今我要用第二份恩情。”
“你说,我一定答应你。”
“伽昙如今性命垂危,你一定要护他周全。”
赢述一口答应。
桑苓身为山神,大权在握,自决定走进空渊谷,谁也不能阻挡她。
山神界神女们把毕生神力传给她。
殊雪把自己的日月神力传给她后,虚弱的倒地,桑苓扶住她,声声有力道,“山神族齐心协力,盘麟定灰飞烟灭。”
她孤身进入空渊谷,看见那头传闻中的盘麟,三头六臂,吼声惊悚,身大如巨石,盘麟的眼睛伤了一只,是新的伤口,定是伽昙的攻刺。
盘麟如今虚弱不已,却还是发了疯似的看见桑苓就喷火。
所到之处,火光延绵。
她被盘麟的火海圈包围,没有逃脱之策,便坦然面对。
所有神女们的神力在她手中化炼,一道银色的光辉从她手中释放,萦绕她的身体回流旋转,逐渐,她的身体融进这道光辉,这道光辉逃不出盘麟的火海,却也没想过要走。
这道绚丽的光辉在谷顶盘旋,桑苓的自殒让这道光辉的神力无穷,紧接,光辉冲向盘麟的眼睛,直入盘麟的心脏。
.....
伽昙醒来时。
片刻不犹豫的跑向空渊谷。
空渊谷里,一片灰烬里,只有一颗炽珠。
是他曾经在妖界寻来给她的。
“桑苓,我以为我可以让你摆脱了命运,为何今时今日都是命定之神。”
他拿着一抔土和炽珠,赢述揪起他的衣襟让他振作。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伽昙周身疲倦,“六界谁会不知,这盘麟是你们珩天弄出来的。”
这些话,正让赢述羞愧。
*
盘麟已被彻底毁灭,山神神女们的存在不在受梏,宽广的天地,她们可以任意前往。
伽昙带着一抔土和炽珠,在六界一蹶不振,隐匿于山间,过上凡人的生活,凭着在人间的记忆,上百年的日夜里,泪水砸过灰烬,砸过炽珠。
直至一次偶然,他的木锯割伤了手,鲜血滴在炽珠,炽珠感应而动,他忙来到妖界,寻求解惑。
“这颗炽珠认了山神为主人。”百年前的猫人老板招呼伽昙,“山神自殒时,它竭尽全力的残留了一缕魂魄,炽珠喜火,盘麟的火烧让这颗炽珠的魂魄封存完好。”
猫人老板翻起一本陈年老册,缓缓说道,“魂魄在这颗炽珠封存上百年,正是尊上的鲜血,启封了这缕残魂,残魂会追随光影,去到最绚烂的地方。”
“最绚烂的地方,是虹的尽头。”伽昙自说道。
“尊上,山神在那里,等待与你的重逢。”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