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桃枝坐在榻边以帕拭泪,“今儿便是老祖宗礼佛归来的日子,奴婢去求她替姑娘做主……”
“做什么主?”晏绾靠在床头喝药,向来怕苦的她竟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可见一病数日,苦药都喝惯了,“你以为府里发生的事老夫人在寺里全然不知?她是老了,不是老糊涂了。”
青荷正修剪着窗前小几上的花枝,闻言不解地近前来问:“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山寺遥远,消息闭塞也是常有的事。老夫人一向疼宠姑娘,又厌恶魏氏,怎会听之任之?”
“扶我起来走走。”晏绾放下药碗,在榻上待不住了,她不过是着了风寒,只是因本就体弱,兼之连日来温淮序仍旧杳无音讯,心中惶惶以致病情加重。
桃枝连忙给姑娘里里外外添了好几件衣物,将防寒风帽兜头盖上,才肯放人出屋子。
玉衡院里冷冷清清的,魏氏以静养的名义打发走了不少下人,甚至连外院都落了锁,不叫人出入,这就等同于变相的软禁了。
习珏在院子里舞剑,见到屋阁的帘子掀开,便果断收了剑,上前几步,“主子风寒未好,外头天冷,切莫久待。”
晏绾看着他关切凝重的神情止不住发笑,年纪轻轻的,这几日都快变成一个啰嗦的小老头了,“华锦阁如何?父亲和魏氏可有派人插手?”
习珏面向着她,将自己的身子挡在风口,“嗯,属下见了吕掌柜,前两日魏氏派了人去,说你病重心力不足,恐难以分心掌管华锦阁,故暂代之,待你病愈,必定奉还。”
“真是无耻!奴婢瞧着魏氏分明就是想趁姑娘生病夺了华锦阁,难怪连大夫也不让请,巴不得姑娘......”桃枝又气又替姑娘委屈,呸呸呸了几声,兀自在一旁红了眼眶。
习珏见晏绾面色如常,便继续说道,“吕掌柜把那人打发走了,华锦阁的经营并未受影响,生意红火,你安心养病就是。对了......”
习珏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药囊,递给晏绾,“这是吕掌柜家的姑娘交代我带回来的,她说你不在的时候,她会替你盯着华锦阁,绝不叫旁人染指。”
“吕瑶?”晏绾将那药囊放在鼻下一闻,便知是些安神养气的药材,随手递给身侧的青荷,“她有心了,放在我枕下吧。”
“华锦阁那你暂且不用盯了,帮我查些事情。”晏绾从袖里掏出一张纸条,从祠堂出来后,她便将心中所思的疑点记录了下来,“上头的事帮我探查清楚,若有消息及时来报。”
习珏接过字条妥善收好,“主子交代的事情,属下没有不尽心的,属下也想逾矩交代主子一件事。”
本欲转身回屋的晏绾停下脚步,侧身回眸,“你说。”
“照顾好身体,若是身子垮了,万事无望。”习珏从来到身边起虽可靠忠诚,却寡言少语,会这般再三交代,也是破天荒了。
晏绾笑了,虽还带着几分虚弱的病气,却仍旧是活色生香,她郑重地点头,“放心吧。”
习珏往后退了一步,耳尖微红,低声嗯了一下,就飞快转身离去。
桃枝觉得这情景有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在奴婢们面前就是块冷面木头,在姑娘面前倒像个老妈子似的。”
晏绾轻瞪了她一眼,“这下顾得上贫嘴?眼圈还红着呢。”
青荷憋着笑打起帘子,“可要替姑娘更衣梳洗,午后老夫人便会回府。”
几人脸上的笑都有所收敛,晏绾步入暖融的屋内,颔首道:“越是素净越好,今日只怕还有场硬仗......”
桃枝卸去姑娘身上的兔毛披风,“姑娘方才说了一半,老夫人既然知道魏氏所为,为何会放任她这样糟践姑娘?”
青荷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竖起了耳朵。
晏绾抱着手炉坐到妆镜前,看着镜中少女如花似玉的面容,淡声道:“老夫人虽护我,但我在她心中重不过晏家去,女大当嫁,我一再搅黄爹和魏氏给我说的亲事,叫晏家名声有损,此为其一;我被关祠堂,却寻来韦家人解难,此为家丑外扬,老夫人必定心存不满。”
晏绾抿了层淡淡的口脂,“她对我不满已久,也是想给我个苦头吃,好让我知晓若是没了她护我,我尚无法在晏府立足,更遑论自个安家立业。”
青荷担忧道:“即便如此,老夫人应会点到即止,不至于因着这些琐事伤了和姑娘的感情。”
“希望如此吧。”晏绾对这家人所谓的亲情持悲观心态,不去相信依赖,自然不会被伤害,她从屉里取出一卷图纸,交给青荷,“待会我去见祖母的时候,你便寻个机会将这图纸送到华锦阁去,下月前面世。”
青荷接过图纸,有些犹豫,晏绾知晓她是担忧自己受老夫人罚,宽慰道:“祖母若真要罚我,你在与不在我都是要受罚的,替我把事办好才能不叫我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