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看她!这一个不要,两个不要,都说了多少个了,还是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魏兰茹气得在桌上一拍,一双美目泪眼婆娑地看向晏峰。
晏绾垂首立于堂下,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动,这几日魏兰茹是煞费苦心,给她说了一门又一门的亲事,结果全让她给搅黄了。
这下子可让魏兰茹逮到机会,趁着老夫人入山寺礼佛清修,一下子告到了晏峰面前。
晏峰一副并不知道此事的样子,抿了口茶,才看向自己这个主意最大的嫡女,“真是如此?”
晏绾抬起头,笑得和婉,“父亲还用问女儿,议亲这事不是父亲和魏氏的主意吗?”
“大胆!”晏峰被说了个正中,气急败坏地拧起眉头,“逆女,那是你娘的好意,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妄加揣测,公然不敬,实在有悖晏府家风。”
晏绾轻声道:“我娘已经死了,这儿哪来的我娘?”
“混账!”晏峰见茹儿被这话气得直抹眼泪,怒喝道:“来人,把六姑娘押到祠堂里罚跪,一日不认错就一日不许放她出来,谁敢违抗,先打三十大板再逐出晏府!!”
两个丫鬟想要跪下替主子求情,却被晏绾一个眼神止住了,只能抹着泪将晏绾送进祠堂里。
罚跪时就是贴身侍婢亦不可在身边伺候,于是青荷趁人不备,偷偷将软垫和吃食塞进冬日衣物包袱里,外头守门的护卫奉魏氏之命赶人,见两人一步三回头,就差拿着棒子喝了。
晏绾安抚地看了两人一眼,主动关上了祠堂的门。
待走远些后,桃枝抹了把泪,轻声问青荷,“姑娘可曾私下吩咐过你什么?”
青荷亦是一脸凝重地摇摇头,“不曾,姑娘向来谨慎,今日突然出言冒犯定有缘由......”
“明日便要去韦府送绣品了,姑娘若是还被关在祠堂里可怎么好?”桃枝跺脚,“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青荷笑了,伸手刮了刮桃枝的鼻尖,“还有这么说自己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咱们得相信姑娘,先去把绣品备着,别自乱阵脚。”
话虽这么说,可两人脸上的神色不见半分轻松,一路沉默着回了院子。
晏绾看了眼地上薄得吓人的蒲团,还是选择铺好软垫,然后不急不缓地坐了下去。
祠堂昏暗,唯有案上的烛火有气无力地晃动着,后头立着的全是晏家先祖的牌位和神龛。可这是真正晏家女的祖先牌位,又不是她的,她才不会委屈了自己。
晏绾有意被罚进来也不是心血来潮,她想调查一件事很久了。
她娘,也就是昌平县主,一个好端端的高门贵女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嫁给南杭的一个商户?虽说是首富,但毕竟是商人,也太门不当户不对了些。
若说是爱,晏绾半点不信,娘亲病逝前留给自己的手信中道不尽千言万语,唯独不曾提过晏峰半句,似乎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而信件中却又常常嘱咐晏绾要时常来祠堂焚香敬祖,这可不像是她娘会交代的要事,倒像是掩人耳目的托词,让人不得不怀疑娘亲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在祠堂里头。
而祠堂外有护卫守着,也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于是晏绾干脆借题发挥,故意被罚进来,正好调查调查。
整间正殿十分宽阔,正面悬着“长恩堂”的堂匾,两侧的红联已经有些剥落,不新但很干净,祠堂日日都有家仆打扫,因此过于显眼的地方应该不好藏东西,除非有什么暗藏的机关。
晏绾站起身,绕着祠堂走了一圈,黑灯瞎火的,还真看不出什么东西,她紧贴着墙壁慢慢摸索,终于在隐蔽处摸到了一块轻微凸起。
手指尖微微用力,往右一拧,只听咔哒一声,墙壁上出现了一处空洞,里面放着一张纸条。
还真有东西,晏绾挑眉,伸手拿出那张纸条快速浏览起来。越看神色越凝重,她将机关回归原位后,用烛火将纸条烧作了灰烬。
她的心里乱成了一锅粥,脑子里都在想纸条上说的事,身子又倦得很,倚着柱子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晏绾悠悠转醒的时候,天色已暗,还未睁眼,她就敏锐地察觉到这屋子里有旁人。
魏婉茹派守卫看守得那样严实,竟然还能叫人摸进来,这人是敌是友,几斤几两,晏绾一概不知,是以并不敢轻举妄动,只闭着眼装睡,心里想着对策。
梁上传来一声轻笑,“晏姑娘打算装睡到什么时候?”
温淮序?晏绾蓦地睁眼抬头,果真是他,“想不到堂堂九千岁竟有做梁上君子的癖好。”
温淮序落地无声,扫了地上的少女一眼,叹了口气,“这才几日不见,晏姑娘就把自己弄进了祠堂,我若是再晚几日来,岂不是要旁观一场晏家家法?”
”督公取笑人的本事见长。” 晏绾的脚压麻了,只能撑着柱子慢慢起身,温淮序见状不对,上前一步,结果被脚软的罪魁祸首带着一起摔倒在地。
这是什么狗血言情戏码,虽然温淮序身上的味道实在好闻,几乎近在咫尺的脸也堪称绝色,但她现在无心欣赏,因为她发麻的腿正好被男人压住,难受得她下意识推了推身上的人,“压我腿了。”
温淮序看出不对劲,起身后一把将还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少女打横抱起,足尖一点,三下两下就上了梁。
行,虽然高,但至少是个能坐的地。
晏绾活这么大第一次上梁,还有些新奇,坐稳之后就开始东张西望,看得温淮序暗自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