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头看到雾尼的一瞬间,齐昼只觉一股凉意渗透到了四肢百骸,将她整个人冻在了原处,一步都迈不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齐昼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雾尼也没有说话,就只是这么默默地看着她。齐昼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腿,这才发觉自己的双腿正在发抖,像灌了铅似的,行动艰难。
“放开我。”好一会儿后,齐昼轻声说,“雾尼,你要知道,没有人能逼着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雾尼的头轻轻晃动了一下,她说:“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齐昼的语速因为紧张突然变得很快,“你要是明白,就不会来阻拦我……”
“我不是来阻拦你的。”雾尼说,“我说了,我明白。”
齐昼闻言一怔:“你说什——”
她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雾尼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她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雾尼的手仍然搭在她肩膀上没有拿开,可另一只却移动到了她额头前方,她屈起手指,压低了嗓音,口中缓慢地,吐出几个声调古怪、让人不知所云的字来。
齐昼瞪大了眼睛,她现在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眼前被白光笼罩,雾尼的手指虽只是点在了她额头,却像是能穿透她的皮肉、从她的颅腔中抽取了什么东西一样。
她在吸我的脑髓吗?在白光彻底切断掉她的视线前,齐昼这样想道。
*
头颅剧痛,齐昼一时之间承受不住大量被强行灌入脑中的记忆,她痛苦地想蜷起身子,可做不到,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并没有松开。
意识因为疼痛而变得模糊。齐昼逐渐没了什么挣扎的力气,只能被动地接受着那些并不愉快的记忆被源源不断地灌输进脑海里。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掐着她的手终于松开了,齐昼腿一软瘫倒在地,一时之间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混乱的回忆在她脑中冲撞着,她头痛欲裂,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要以头抢地,以求以痛治痛。
整个过程中,那些女人只是冷漠地站起那里,默默地看着她在地上痛苦地发着抖。
“斯嘉蒂,住手!”一道愤怒至极,甚至显得有些凄厉的声音划破了周遭的寂静。斯嘉蒂微微抬首,声音中不带丝毫情绪地说:“哦,是她。”
来人是永昼码头的所有者,齐清晓。她的声音显得愤怒又痛心,她朝这边狂奔而来:“不要碰我的女儿!”
斯嘉蒂身后有人冷冷地说了一句“不识好歹”,却被斯嘉蒂微微转头,示意噤声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斯嘉蒂看着齐清晓离她们越来越近,轻声说道。
是的,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边还跟着连赫。
“退后!”她终于跑过来了,用手指着她对面站着的这群人,“离我女儿远点!”
闻言,斯嘉蒂居然真的微微抬手,带着她的人后退了几步。
齐昼这时已经完全陷入到昏迷之中。连赫冲上前去将她扶起来抱在怀里,紧紧地贴着她的面颊,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他垂下眼帘,把齐昼抱了起来,退到了齐女士身旁。
“格瑞塔,”斯嘉蒂轻声说,赫然竟是华国的语言,“你干的好事。”
她眼神冷厉地盯着正抱着齐昼的连赫,看上去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不过,碍于这个男人的身份,她并不想在此刻轻举妄动。
即便她对这个齐昼名义上的丈夫,恨之入骨。
“够了,”齐女士眸中是藏不住的痛惜,“斯嘉蒂,欧若拉和你们不一样,她不适合在雅瓦赫族群里生活,不要再来伤害她了。”
“你懂什么?蠢货!”斯嘉蒂突然厉声道,此时用一句“怒发冲冠”来形容她也不为过,“我伤害她?我发誓要悉心指导她、培养她,我要把她送上诗寇蒂留给她的继承人的宝座。一旦她按照我说的做了,就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尊荣,你却说我要伤害她?”
“可你没有说明这其中的代价!”齐清晓忍无可忍地吼道,“雅瓦赫的历任领袖都遭遇了什么?我母亲曾经经历了什么?她为雅瓦赫放弃了多少、牺牲了多少?斯嘉蒂,你敢当着我们的面,一一说出来吗?”
“糊涂!”斯嘉蒂神情阴鹜,“你们身上流着雅瓦赫神圣的血液,不思报效,反而在这里一再叫苦?如果族群里都是你们这样胆小怕事的软蛋,我们就别想再复荣光了!”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齐女士:“早知你会把欧若拉教成这种遇事就知道逃避的性子,她刚出生时我就该——”
“你做不到。”
斯嘉蒂一顿,目光缓缓移向另一人。
连赫良久未开口说话,站在齐女士身旁静静地抱着昏迷不醒的齐昼。他的黑发被一阵强劲的夜风吹得有些凌乱,可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此时整个人所散发出的气势。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就仿佛带领了千军万马。
“三十年前你做不到,如今,你更做不到。”他语气冷得像在宣判对头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