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这个互相展露坦白的夜晚,盖着被子聊天。
只是越开始聊到后面,时暖夏反而更是忍不住,不停往喻左傅的方向贴。
光是听完喻左傅说的故事,时暖夏既觉得遗憾,却又感觉非常幸福。
原来在自己最孤苦的那段时间里,在时暖夏时常觉得自己的命运似乎比周围同龄人糟糕一点点的时候,在她每次忍不住开始思念母亲的时候。
其实身边一直并非只有自己一人。
喻左傅微微皱着眉,之前本就顾忌时暖夏的身体,草草只做了一两次就结束,想着第二天她也许还要和自己的工作单位回到首城。可怀里的女人时不时还要往自己身边拱,差点把本就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那股气,再次被挑了起来。
“原来,我在读大学的时候,你也有派人来……看过我吗?”
喻左傅有些沉默。
如果不是出现之前那些意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她。
毕竟,喻左傅清晰地知道,自己从小开始学会照顾哥哥和母亲开始,自己的内心也逐渐随着哥哥的病情,不断出现了变化——他的不安感很重。
哥哥的病情无法掌控,母亲的焦虑和抑郁也无法掌控。
有段时间连喻左傅自己都感觉自己病了,连偶尔在办公室里工作疲劳、抬头看向个人办公室的落地窗时,低头就能看见高楼下的所有景色。
喻左傅也差点出现过要从这个地方跳下去的念头。
但,唯有他,这个家里只有他不能倒下。
只有他必须要撑住,撑住母亲的焦虑,撑住哥哥的求医,撑住喻氏集团……他尝试去看了心理医生,逐渐发现自己内心也有不为人知的阴影,他实际掌控欲强,总是希望自己手上为数不多的糖果,可以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心。
时暖夏没等到身边人的回答,有些好奇,正要抬头,却被人用手扣在了喻左傅的锁骨位置,这样的动作必须低头,因此她也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只能听见喻左傅哑声问:“会觉得……我不太正常吗?”
“那段时间,我确实还有些,不好。”
在情绪最崩溃的那段时间,他自私又独断地利用了一个无辜无知的人,用她那忙忙碌碌的身影和大学读书的背影,为自己那崩溃的情绪获得一丝安宁。
他甚至插手在大学期间,时暖夏的几次兼职,本意是希望她能生活得更好一些,却又实实在在地做了一次“监视”。
“也许会有人觉得不妥。”时暖夏毫不犹豫地回答。
喻左傅身形一僵,却能听见时暖夏声音带着一些明朗,整个人往他身上扑了过去,“可是怎么办,我听到之后好像觉得很开心。”
“如果你觉得自己不太正常,那我们,可能就是同类的共犯吧?”
“我的母亲,她太累了,有很多压力都落在妈妈的身上,她和抑郁症的战斗太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这个病,但也一直在干着那些患者家属做的事情。”
“之前和你吵架的事情……我也和你道歉。”
时暖夏眼中已经有些含泪,却还是笑着解释。
她发现,他们两人实在是太像了。两个相近又相似的灵魂。
“因为出现过妈妈那样的事情……当初你在照顾哥哥觉得崩溃的那些瞬间,当初照顾母亲的我,也曾经一样度过。”
“我太想去帮助那些一样因为照顾病患,却自己也身陷囹圄的家属了。”
“不管是医院,还是现在的普通人,大家都天性会觉得病人是整个治疗过程中最崩溃的那一方,我并不想对别人的痛苦做对比,但照顾病人的家属也常常出现内心已经无比崩溃,脸上还要强颜欢笑去面对病人的时候。”
“我都会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
“他们一定也会很害怕的。”
时暖夏的眼睛很亮:“帮那些家属,我就觉得像是在帮小时候的自己。”
“我不希望经历过那个时候的孤独和无助之后,未来还能有下一个或年幼的我、或年老的我,再次体验这样的痛苦。”
“是我当时太执着了……”
时暖夏神色有些歉意,“我不该让你担心的,是我当时太着急了,这是,我心中的一份执念吧。”
喻左傅闭上眼睛喟叹着搂紧腰肢。
“不是,是我对你不够好。”
“这些事情,我明明都可以知道的……是我没有调查清楚……”他还有些不安,“你真的,不介意我调查过你吗?”
时暖夏还真没介意。
原来喻左傅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听见喻左傅在出国的时候派人暗中调查自己,时暖夏都还有一种奇怪的,在正常人眼里看来,称得上诡异的欣喜。
时暖夏在人生这前半生的日子里,失去母亲,从此在不知去处的人生里踽踽独行。
身边虽然也有朋友,和朋友和朋友之间也有经营的边界;也有关系不错的工作同事,但同事之间有更明确的社交壁垒,在空下来的时间里,她唯有自己。
这样的日子从母亲去世开始便这样了。
现在有一个人告诉她,曾经有人在她那些拼命努力珍惜生命的时间里,试图帮助过她,让她免于过很多次难堪,甚至还帮过她的经济情况。
而这个人,在他们最初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给时暖夏留下了一个“恩人”的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