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秋。”
迎春的风仍带着一丝薄薄的寒意。
身边的丈夫开口说了一句。
叶迎秋抬头,随着丈夫的方向看去,过山车的座位上他们的儿子举着手机朝他们两人招了招手。
喻承文冷峻的脸庞变得柔软了些,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
叶迎秋忽然反应过来小儿子在做什么,嘴边缓缓勾着唇笑,朝着不远处准备往地面冲刺而来的过山车年轻夫妇举手挥了起来。
其实没有人知道此时飞速的过山车,上面坐着的人到底能不能看见这样的招手,或者看到的会不会清晰。
但在她高高抬起手的那一刻,叶迎秋忽然在内心想到一句话——
他们一家,似乎从来没有试过这样出去过。
那个时候叶迎秋的身心早就已经为大儿子的病情拖垮,表面看起来还在不过五十多岁的年纪,但叶迎秋时常感到她的心脏自从大儿子的病情确诊那一天开始,就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往后的一切日子不过都是一位心碎的母亲,在拖着一副疲惫的身躯勉强维持。
此时还算清明的双眸能看清过山车上的小儿子和他的伴侣,叶迎秋才真的感受到。
如果不是这位嫁入他们家的儿媳,小儿子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来过一次游乐园,不管是他们这种“阶层”能触碰到的更好的待遇、或者仅仅只是一个普通游客的身份?
之前叶迎秋常常有这样的感慨,但还是在此时此刻,她好像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心脏的疼痛——
喻左傅从小开始就被他们忽略。
即使现在成长为一个成熟又有本事的大人,但小时候的喻左傅又何尝没有因为这些忽视而度过那缺乏关心的童年?
想到这里,叶迎秋逐渐放下手的指尖都忍不住轻颤,喻承文突然发现身边人的肩膀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刺到似地抖了一下。
他一愣,将视线从已经远去上升在空中转了好几圈的过山车上挪回来:“迎秋?”
身边的妻子眼中不知何时已经噙满了泪水,嘴唇忍不住微微发抖,却没有让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嘴边看着孩子的方向仍然牵拉着唇角露出笑颜。
“我们……到底都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
喻承文沉默了一会儿,无声搂紧了旁边的妻子。
而另外一边,过山车的速度逐渐从平稳降到了零,纵使时暖夏表面看起来对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运动还算可以保持冷静,但没有被她压在背后的一部分头发还是在游玩过程中略带凌乱翻飞跳出。
手机一直在喻左傅的手上,两人卡在这里的位置也被工作人员“解放”出来,接着再跟着人群排队出场。
喻北宸似乎是为了预防自己在过山车的“游览”途中容易晕或者出现呕吐,还特意把视频用具拿远了一些。
但刚刚和父母打招呼的片段他也看见了。
两人下来的时候便听见喻北宸轻轻地感慨了一句:“原来坐过山车跟父母打招呼的时候是这样的啊。”
时暖夏明显看见已经装好自拍杆握在手上的喻左傅本人动作停了一秒。
喻承文夫妇早就已经在出口附近等他们了,下午的时间还要把跳楼机大摆锤之类的刺激性项目都玩了一遍,叶迎秋和喻承文就在下面广场上稍作休息。
等时暖夏和喻左傅从最后一个刺激性项目的出口走到广场时,还能看见喻承文坐在旁边给叶迎秋重新围了一下围巾。
两人好像还因为在广场休息等候没事做,甚至开始捣鼓几种不同的系围巾方式,时暖夏平日里在喻家主要还是和两位老人,还有叶迎秋交流比较多。喻承文作为“公公”其实跟她的交流不多,更何况喻承文现在还是宝刀未老的董事,虽然已经基本放权给喻左傅,喻氏这边额外开的几家药企更是喻左傅自己闯出来,喻承文从未插手参与的创业。
所以有时候时暖夏甚至不怎么能见到喻承文。
感觉看着比喻左傅还忙——如果时暖夏这个想法被明纪知道,可能会被明纪大喊“老板娘你清醒一点啊!老板在结婚之前忙得都天天不是住酒店就是住公司啊!”
看到眼前这一幕,喻左傅忽然嘴边笑了一声,把手机画面转向让喻北宸看到父母此时的互动。
耳机里的声音笑着传过来。
“这下看着就真像那些小视频里大家都觉得在吃狗粮的中年夫妇了。”
时暖夏也忍不住偷偷勾了勾唇,怕觉得这样不太好,转头看过去,见喻左傅本人也是在笑着才安心了。
两人走上前去,刺激性项目的时候叶迎秋喻承文的耳机都是收好的,时暖夏递过去给他们。
摩天轮的背后,天色逐渐从蔚蓝转向橙色,再晚一些就是游乐园的烟花晚会,差不多到晚上九点才会正式闭馆疏散人群,他们早就提前和喻氏的司机说过,到时候司机会过来接。
见四人中都没有恐高人士,便一起去VIP通道排队坐了一趟看烟花之前最后的娱乐项目——摩天轮。
摩天轮缓缓上升的时候,时暖夏他们所处的包厢会随着前后不同包厢迎光的位置挪动,让玻璃反射过来的光影也变得影影绰绰。
看向外面,原本高大的楼层逐渐变得渺小,本来狭窄的视野逐渐变得宽广,从市中心高楼大厦到首城郊外逐渐低矮的房屋,层层叠叠像是无数拼起来的小积木,最后直至天边一色划开的日落映入眼帘。
时暖夏的眼睛也一点点跟着摇晃着上升的风景一点点睁大。
喻左傅本来想让大哥看一下风景,稍微将手机的画面方向挪动了一下,正好就是这个时候,余光看见已经没有和他们聊天,在专心致志看向窗外景致的时暖夏。
玻璃外投射的光好像让她的眸子里都多了一些碎小的星辰,随着摩天轮转过来的方向,一点点如万华镜里面的银河翻涌。
男人看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