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程寅送万朵回宿舍。
沿着学校超市、书店、小操场一路走过去。
晚风轻拂,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球场上的助威声远远传来,好像有一场篮球赛。
两人随便聊着,比如每周都上什么课,学校有什么活动,什么时候有演出。万朵根据自己看言情小说的经验,很自觉地认为这种了解算是知识普及。
她干脆给他转了一张自己的课程表。免得别人问起来,他连女朋友的专业是什么都不知道。
程寅掏出手机,放大课表,看到只有周一有一节戏曲声乐课,教师是樊晶,其它几乎都是大小排练。
今天周二,到下周一,五天时间,足够了。
他分神思考,落后了几步,抬头才发现万朵正往球场看。
似乎是一场小型篮球赛,几个男生穿着球衣在打篮球。其中一个应该跟万朵认识,跳投一个三分入网后,回防到这边,隔着蓝色铁丝网跟万朵招手,提醒她九点有联排,别忘了。
万朵回应说回宿舍拿了东西就去。
说话时,那五个男生,连同场边的几个男生都朝她看过来。
年轻小伙子落在漂亮女孩儿身上的视线热情得不加掩饰,程寅注意到了,快走几步与万朵并肩。
万朵转头看见程寅,抬手朝球场尽头的红砖楼一指,“那就是我们宿舍。”
顺着她的手指,程寅看过去,点点头。
两人又继续往前走,万朵开始给他介绍舍友情况,程寅听着,不动声色回头,和那个刚刚同万朵打招呼的男生视线相对。
有时候,雄性动物的较量,只是一个眼神。
轻飘冷淡的一瞥后,程寅收回视线,随意应着万朵的话题。球场上,男生朝气的脸瞬间黯淡下来,呆在原地,直到被同伴叫走。
五分钟后,到达红砖宿舍楼下。
万朵把能想到的都说了,早已词穷。如今到达宿舍,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程寅把腕上手表解下来,递过去。
万朵没接,“干嘛?”
程寅也在想理由。
圈子里有不少毫无感情的联姻或是协议男女,他看那些男人送礼物,只管送,那些女人收礼物,也只管收,两边都是快乐干脆毫无心理负担。
不像他,还要编一个像样的理由。
“戴上,省得麻烦。”他懒得编了。
万朵不解,迷茫地看他。
“以后你就知道了。”他微微弯腰,捞过她细嫩的手腕,把手表覆上去。
万朵看着他的手指,灵活而熟练地在她腕间量好长度,扣上扣眼。
金属表盘,带着他的体温,和他手指一样的温度。
用得是最里面的扣眼,可男士的手表,套在女孩儿的手腕上依然宽松。
万朵晃了晃手腕,手表就滑到小臂上去了。
“有点松。”
他笑笑:“这样好看。”
万朵狐疑,“真的?”
他点头,无比认真:“真的。”
万朵:……好吧,暂且信他。
“你什么时候来取?”她晃了晃手表,问。
“送你的。”
万朵见此时四下无人,靠近一步,小声问:“这是协议女友的福利?”
程寅闻见女孩儿头发上的淡香,好笑:“算是吧,但要每天带着。”
“每天带容易丢。”她练功用手腕,带着不方便,只能摘下来。
程寅一怔,差点忘了手串的事。
“你只管带,坏了、丢了都没事儿,告诉我,我再给你换一块。但是,”他话峰一转,说:“要是放到柜子里被人偷了……”
万朵弱弱问:“怎么样?”
“要么小偷赔,要么你赔。”
“……”万朵脸色变了两变:“可以不要吗?”
程寅语气平直:“你觉得呢?”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啊。”
“做我女朋友要学习的第二件事,”程寅双手插进裤袋,风轻云淡一笑:“习惯接受我的礼物。”
万朵收下了。
两人再无话可谈,程寅离开。
万朵望着他的背影,走在高大茂密的梧桐树下,清落而闲适。一袭黑衣仍与周围无法相融,但已不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回到宿舍,万朵意外地发现庞郁也在。她发烧了,干脆跟辅导员请了一周的假。
一周后,等她爸妈从外地回来,就办退学手续。
这一周,她就躲在宿舍里,樊晶总不能冲到宿舍里骂她吧。
万朵没敢告诉庞郁她求程寅的事,因为不知道程寅什么时候去和樊晶说,更不知道他的话樊晶会不会听。
万一……那庞郁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此时,庞郁病怏怏地从床上坐起来,只一个打眼,就看见了万朵手上的男款手表。下午那一番伤春悲秋全被惊讶与好奇赶得无影无踪。
她咻咻几下爬下床,握住万朵手腕,“哪儿来的?”
万朵犹豫着,觉得还是遵守合约内容。
“我交了一个男朋友。”
庞郁惊奇地瞪圆眼睛,“该不会是……程寅吧?”
万朵也惊奇:“……你怎么猜到的?”
“这还用猜嘛,”庞郁拉着万朵手腕反复研究,“那天他那么维护你,还把一个价值两亿的手串放你这儿保管。”
“那手串没有两亿,我都跟你说了。”殷贇后来告诉她,拍出两亿的那条是古董,程寅这个不是古董,到不了那个价。
“这不是重点,好么!”庞郁白了一眼不开窍的万朵,接着啧啧两声,称赞道:“程寅够大方的,叔叔果然比侄子强。”
万朵:“……”
她不懂奢侈品,问:“这表很贵?”
“百达翡丽的,少说也得三百万。这么说吧,那渣男这两年送你的全部礼物加一块,都不及这表的十分之一。”
万朵诧异了一秒,但也只是一秒。
不得不说,在经历了天价手串的心理震撼之后,对一块三百万的百达翡丽已经免疫。哪怕这是程寅送她的。
不禁会想象,送她什么礼物才会感到惊喜。
大概……一个地球吧。
许久以后,万朵对于此刻心绪的平静有了另外一种解释。
不惊喜,是因为知道这表不属于她。
而她想要的,真的是一个地球,或者说,他的世界。
庞郁病一天就好了,可她还是不出门,吃饭都是让舍友们给打包上来。
病好之后,她开始收拾东西,把书,笔记,水袖,彩鞋都送人了。知道万朵扇子破了,还送了她一把泥金扇。
万朵不要,她非给。给完之后,两个姑娘都沉默了。
周五在食堂吃完午饭,万朵拎着给庞郁打包的盒饭,刚走到宿舍门口,一个在学生会当干事的女同学匆匆忙忙跑过来,差点和万朵撞上。
宿舍开着门,里面的庞郁抬头看过来。
“怎么了?”
“樊老师……”女同学上气不接下气,“樊老师调走了,不在咱们南戏了。”
万朵和庞郁:“……”
两人对视一眼,全都不敢相信。
“真的,我刚才在系办,听见系主任和另一个老师说话,说要找人代樊老师的课呢。”
庞郁震惊,脸上的欣喜像冰层碎裂一点一点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