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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归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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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从当今天子登基那日到如今,已经过了二十一年,传言依旧不绝如缕,也不仅仅依赖于它本身的刺激。更重要的是,这个传言在某些细节上非常经得起推敲,譬如穆宗皇后莫名其妙追随丈夫而去,两个年幼皇子也猝然急病而死。

又譬如穆宗皇帝生前最信重的陈侯,在当今天子登基之后,立刻牵涉入种种大罪,被投入天牢,三月后凌迟处死。而穆宗皇帝提拔任用的许多朝臣,也随着皇位更迭获罪、沉寂。

唯有郑侯,皇位更迭后多年风光如昔,膝下独子尚了天子爱女,虽然晚节不保满门获罪,但到底享受了十余年的权势富贵。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这些年来,民间出现过不少打着‘穆宗太子’旗号,或是招摇撞骗,或是干脆意图谋反的人。

虽说这些穆宗太子都是假的,但此事事关江山社稷,只要沾上‘前朝余孽’‘穆宗太子’的边,就是毫无疑问的大罪,足以带着九族一同上路。

去年这次,比以往更为严重,刺客混入上林苑中,杀伤众多侍卫宫人,随驾的妃嫔朝臣亦有受惊受伤者,连颇受重视的秦王都留下了这样一道鲜明伤痕,可见当日情形多么凶险。

景涟当时身在宜州,听闻此事心惊肉跳,连发奏折回京,又向丹阳、国公府等询问情况。但宜州路远,来往颇费人力,纵然丹阳县主与定国公府都及时传信过来,终究不能说得面面俱到。

这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秦王策马靠近车驾,道:“当日混入上林苑的刺客已经全部处死,但他们是如何混入上林苑的、兵刃从何而来、背后有无指使者……种种问题都还在细查。”

景涟于是心中有数:京中气氛恐怕仍然紧绷,行事说话要加倍注意。

车轮辘辘作响,驶入京城城门,车内车外景涟秦王各怀心思,却都做出一幅兄友妹恭,十分亲近的模样。

景涟弃车换辇,乘轿辇入宫,前往福宁殿拜见皇帝。

轿辇快到时,秦王在旁看见兰蕊怀中抱着的木匣,打量几眼,道:“这是什么?”

景涟低眉一笑:“宜州没什么珍品,好不容易搜罗来一些东西献给父皇,二哥可不要取笑。”

秦王正欲接话,声音忽然一顿。

天边灰蒙黯淡,景涟揭开帘幕,去看秦王为何骤然止声,忽然觉得眉心一凉。

是天上忽然飘落细雨,雨丝细密连成一线,化作天地间有形无形的一道帘幕,飘入车辇帘幕之中,模糊了景涟的视线。

朦胧中,景涟望见前方宫道之上,多出了一抹杏黄。

那是一道盛大的杏黄仪仗。

她的眉梢轻轻扬起,从前在宫中,自先太子妃薨逝,她许久没有见过能用杏黄仪仗的人了。

“那是……”她的唇角也扬起,含着淡淡的疑问与兴趣,“太子妃?”

“是。”景涟听见秦王的回答从轿辇外传来,“那就是太子妃。”

仪仗渐近,连绵的雨声中,轿辇中前来接引的女官同样俯身,在景涟耳畔轻轻耳语,尽职尽责地再度提示她来人的身份。

“那是东宫的仪仗,宫中现在只有太子妃能用了。公主恐怕没见过这位殿下,太子妃出身信国公府,先皇后薨逝后,太子妃一直代掌六宫宫权、教养东宫皇孙。”

景涟托腮,轻柔笑道:“我知道。”

她听过她,太子妃贤名远扬,即使景涟在遥远的宜州,也听到过太子妃的声名。

并且她知道,不止于此。

宫中的女官只在意宫权握在谁手上,宫外的朝臣却更关心皇权所在。

太子是储君,在太子活着的时候可以名正言顺分享天子权力,东宫属官近百,近似一个微缩的朝廷。而当太子身死、皇孙年幼时,天子为了朝局平稳,也为了互相制衡,这部分权力被理所当然转移到了太子妃手中。

她是太子妃,却又不仅仅是太子妃。

她代替太子皇孙,执掌东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当她行使着丈夫遗留的权力时,她发挥的作用近似于太子;当她以嫡母的身份教养皇孙时,她同样可以代行皇孙的职责。

李桓曾经向景涟提起过她,定国公来信说起明德太子妃,称朝野上下叹服,称赞她有宰辅之材——太子薨逝三载,东宫属官虽然屡有变更,但人数并没有减少,地位也没有下降,这说明太子妃举重若轻,安抚住属于东宫的大部分人才,稳住了东宫局势。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在东宫的顶梁柱太子身死、皇长孙幼小不能理政的情况下,东宫动荡不是最惊人的情况,东宫平稳才是。

丹阳来信中,也提起过太子妃。

丹阳就要朴实很多,说太子妃色可倾国,是仙姿脱俗的绝代美人,连声叹息自己为何不好女色。

倾国之色,宰辅之材。

这是个近乎完美的女人。

纷繁念头从景涟脑海中闪过,现实中却只是须臾。

杏黄的仪仗渐渐近了,最终停在了福宁殿殿阶之下,与景涟的轿辇仅隔数丈。

宫人们俯身拜倒。

行礼声中,杏黄的轿辇帘幕寸寸揭开,一张无比动人的美丽面孔从帘幕后露了出来。

景涟的呼吸忽而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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