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那些为数不多的未感染者保护起来。
可没有用,青阳早已经人心散乱。
他总觉得此事不简单,即便是食人所导致,但怎么会传播这么快,要知道这可是百年都难得一遇的罕见病症。
他书信一封,让阿柴带去赤龙,交给元石和元达,又立即找到谷詹,让他上书陛下,早做防备。
青阳,属南昭边界,下有赤龙和东幽,如今城内一片大乱,保不齐东幽就会在此时进击。
时间又过去月余,青阳的土里已经埋不下尸体,只能被堆在乱葬岗,俨然成了一座尸山。
城中人尽绝。
谷詹也因此病倒,整日躺在塌上,糊里糊涂,开口就是问,青阳今日怎么样。
姬容实在忧心忡忡,除了隔离百姓和维护青阳秩序,就是守在谷詹的身边,寸步不离地为他诊治。
他给谷詹又熬了一碗药,只希望这次谷詹的病能有所好转。
谷詹看他的眼神很慈爱,他接过姬容手中的药,没有立即喝下,像一个父亲一般问道:“王爷再过几年也道而立之年了吧?”
姬容耐心地回答他:“谷相公记得不差。”
“王爷这么多年,身边也没个体己人?”
有的,只是不在他身边。
谷詹叹了一口气:“南昭有王爷,是南昭的福气啊。”
“相公多年为南昭奉献,是南昭真正的栋梁。”姬容认真道。
谷詹笑了笑:“我老了,时间也不多了,南昭,还是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姬容宽慰他:“相公正当不惑,身体康健。”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那息女。”谷詹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忍不住咳了几声,面目沧桑:“她是我和爱妻唯一的女儿,自小娇生惯养,没受过一丝委屈,是我没护好她,让她入了宫,不然她肯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
他的眼睛看向窗外的景象,回忆起往昔:“当年我和夫人就是在青阳相遇的,你不知道,我夫人的脾气比我的息女还倔,当时连家想让她嫁去东幽,她死都不肯,非和我成了亲。”
“她身子弱,我们在一起很多年才有了一个女儿,我当时高兴疯了,我给她取名纾,只希望她这一生喜乐无忧。”
姬容静静地听着他的话,让他宽心:“昭容娘子在宫里很好。”
“你就别骗我了,我家那个丫头我还不知道,就爱贪玩,到处跑,”他擦了擦眼角的一滴泪,继续道:“皇宫的宫墙那么高,她就只能待在那四四方方的房子里。”
姬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
谷詹也不在意,他拉过姬容的手:“老夫见王爷有一方百事吉的帕子,可否让我看看。”
姬容犹豫一番,还是从袖袋中拿出那方手帕。
谷詹展开笑意,拿过姬容手中的帕子。
这帕子干净柔软,想来是主人爱惜的很。
接着他的手颤颤巍巍地从身上拿出一方木色的手帕,帕子上面赫然绣着和姬容手帕上一样的图案。
答案已经很明显,他混居官场多年,如何猜不到里面的含义:“我家小纾啊,当年把整个摊贩的这种帕子都买了下来,身边的人人手一个。”
姬容的喉咙有些发哽:“谷相公......”
“小纾,很喜欢你吧。”
姬容没想到谷詹会知道,他起身拱手,诚恳道:“是在下,以卑鄙之身,肖想娘子。”
“王爷总是谦虚,那天你来见我,我就猜出一二,又派人去了平江打听,小纾年纪小,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雾里看花。”
那天姬容去他府上,说帮昭容娘子要他一封信。
他的书房东南角处,摆了一个少女的画像。
那是一幅少女踏春图,盘着凌虚鬓的少女一袭红衣,巧笑嫣然,梨花纷纷然而落,少女皓腕轻抬,落了朵梨花瓣在她指尖。
姬容看了很久,谷詹见了问他,这幅图画的可好看。
色授魂与,他说。
“如果当年,我早一点看出小纾的心意,绝不会让她入宫。”谷詹道。
姬容凤眸微垂。
若他知道自己此后会爱上谷纾,早在入宫前,就会制止。
他的冷眼旁观,成了他此生之悔。
可若谷纾没有入宫,也许他在几年后,就已经离开南昭。
是是非非,谁又能道得明白。
谷詹真心道:“老夫不知还有多少时日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走之后,小纾在沪京就没了依靠,求王爷,帮老夫多看看她,别让她太难过。”
姬容再次行礼,肯定道:“相公身子安康,莫再说这等话,至于昭容……”
“在下此生必定以命相护!”
谷詹欣慰地闭上眼睛,他好累,不知道睡着了能不能见到他的爱妻。
他没有告诉姬容,当年连聘寻访仙师说是为先帝做寿,其实只是想带姬容回南昭,最后见他的母亲一眼,导致她直接死在路上。
谷纾也因此失去了母亲。
姬容将药碗端出去,不再打扰谷詹。
青阳还有活路吗,现在他都不敢肯定。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阿柴带来了新的信件,东幽那边果然蠢蠢欲动,正在排兵布阵。
他又书信一封,让阿柴与东幽那边的势力对接,尽可能阻止东幽那边的动作。
青阳的诏狱,俨然成了疯牛病院。
每个牢房都装的满满当当,一直不停地传来惊悚的笑声,有些稍微清醒的人对他喊,要他杀了他们。
姬容没日没夜地翻看着解救之法。
没有。
古往今来,患此病者无一人生还。
一个官吏跑到他的屋内道:“公子,诏狱内的典狱长发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