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磕,姬良彻底黑了脸,他蹲下身,抚过谷纾的额头,心疼不已。
他只是,想让谷纾向他服软,和以前一样,拉着他的袖子撒娇。
可她宁愿弄伤自己。
“疼吗?”姬良问。
谷纾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求陛下,不要处置宁儿姐姐好不好。”
看着她日益消瘦的肩膀,姬良闭了闭眼。
“好。”
“妾谢陛下恩典。”
她再拜,额头却贴上一只温热的手。
是姬良,他将手放在地上,接住了她的头。
“纾儿,起来吧。”
他说完又拉过若扎的手:“近日喜事连连,就饶了赵才人可好。”
若扎知此事不会成了,方才这个帝王对堂下女子的情谊,她全看在眼里。
不仅是她,这殿内所有人,谁又见过帝王这般柔情。
她垂眸:“妾依陛下。”
姬良一笑,拉着若扎离开了凝合殿。
其他嫔妃也纷纷告退,陆妱含将谷纾和赵宁儿拉起来,又让宫女去泡了杯热茶,给二人暖身子。
谷纾紧绷的神经终于断开,她止不住地大哭,埋怨道:“宁儿姐姐,你以后不许骂人了!”
赵宁儿抱着她:“好,姐姐听小纾儿的。”
她真的无比恐慌,生怕姬良一声令下就真要了赵宁儿的命。
赵宁儿的命太卑微了,一个没有母族依靠的宫妃,很容易成为帝王杀鸡儆猴的对象,上一个时侍御便是如此。
“姐姐,纾儿很怕,很怕保不住你。”
赵宁儿拍了拍谷纾的背:“不会的。”
谷纾吸了口气:“那个若扎公主好凶,我们以后都离她远远的,不去招惹她。”
“好。”赵宁儿答应她。
陆妱含摇了摇头,她现在无比忧心以后的日子。
“小纾还没和陛下圆房吧。”陆妱含问。
谷纾不由一愣:“妱含姐姐怎么知道?”
毕竟她虽未和姬良做过什么,但有好些次姬良都在她的院子里待到快天亮才走,按理说,除了她和姬良,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赵宁儿也一脸错愕。
“猜的。”陆妱含不欲告诉她,劝道:“陛下很喜欢你,你得好好把握住,知道吗?”
“陛下和我清清白白,怎么会喜欢我。”谷纾道。
陆妱含回答的棱模两可:“越是喜欢才越发珍惜,不敢触碰,纾儿,你入宫也有四年了,已经不小了,不能再一直推拒陛下了。”
“妱含姐姐。”
“你不必因为我的原因推拒陛下。”她继续问:“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入宫吗?”
这件事太久远了,远到那些在家里和云垂野嬉闹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梦。
“开始,是希望庶妹能得偿所愿。”
陆妱含问:“仅仅如此吗?你的心中没有你的家族吗?”
提到这个谷纾不禁心头一痛,怎么会没有!
她一开始就知道,谷家现在除了她爹爹和谷术元就再无人入仕,这个家族表面上看着辉煌无比,其实早就渐渐没落了。
谁都想扳倒这个家族,自己跻身成为南昭四大家族之一。
她当年入宫,从来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完全,为了谷芙。
是想让所有人知道,谷家还有人,谷家,从未没落。
前朝与后宫,她谷家都有势力。
陆妱含点明她心中所想:“我们都受家族荫庇,怎么可能心中没有家族呢,但是纾儿,你知道前朝现在是怎么样的状况吗?”
“前朝发生什么了?”谷纾慌乱地问。
“谷相公大概从来不和你说,如今前朝陛下大力举新贵,以杨家、季家为首,向家掌兵,早已压过云家一筹,而我陆、宋两皆已渐渐衰落,更莫说谷相公,朝中无谷家人,他一人终究是独木难支啊!”
谷纾神情落寞:“爹爹他,从来只和我说他的好。”
陆妱含叹气:“青阳雪灾,粮食短缺,急需人前去赈灾,陛下今日正苦恼派何人前去,众官员皆推举谷相公前去,纾儿,上一个赈灾的时大人是什么下场你忘了吗?”
时侍御的父亲,赈灾贪污,处死。
她没忘,因为季筎小产的真相,她都没查明,她不敢忘。
“纾儿,趁着陛下如今喜爱你,你莫推拒他了。”陆妱含道。
以前过得太安逸,谷纾忘了,她是谷家的女儿。
她得撑起谷家。
但让她去谄媚姬良吗?
和姬良做亲密的事情吗?
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她心里很早很早就有了一个人,是十三岁那年的惊鸿一瞥。
自此之后,她谁都看不入眼。
她颤颤巍巍地走回了梨怀院。
她太狼狈,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思考着陆妱含今日的话。
风雪依稀,还好有一人愿踏雪而来,给她一个拥抱。
他说:“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