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纾骤然抬眸。
“昭容娘子安。”
“容王爷。”她楞了半晌:“不会被撑死啊,那春倦再拿点鱼食来。”
“别喂了。”姬容让她停下。
“为何?”
“鱼饱食后,需要大量阴气,然那些没吃完的鱼食则会发生变质,产生古生菌,污染水域,消耗阴气。”
谷纾明白过来:“所以那些鱼食被憋死的?”
“是。”
谷纾又问:“那我今日已洒了五包鱼食,它们会被憋死吗?”
“水清池浅,暂时不会。”
“哦。”
“在下还有事,先行告辞。”
“王爷事务繁忙,纾不敢搅扰。”她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句话,怎么听都有些别扭。
姬容神色自若,不一会就离开,谷纾待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
“饿了,回去用膳。”
这已是她今日第五顿。
她其实不饿,但就想多吃点。
算算,她快两年没出过这个后宫,宫里的墙很高,高到她站在玉雨园最高的亭子上,也看不到宫墙外的景象。
她吃到一半,外面传来许多人一起的脚步声,而后听见一内侍站在她院门口,高呼:“陛下驾到——”
谷纾来不及行礼,姬良已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把抓起她的手腕,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声音阴冷地可怕:“谷昭容,你现在还敢欺君了。”
谷纾心疼地看了眼她掉在地上的糕点,随后一脸无辜地回道:“妾不知哪里欺君?”
姬良冷睨了一眼孙培安,众人退下。
他几乎是将谷纾抵在桌子上,糕点撒了一地,满屋狼藉。
“你还不知?”姬良怒意更甚:“你半夜向司乐借琴,约朕去翠雨阁畔,最后让沈侍御前来,自己却躲在这偷闲?”
“妾只是,约陛下,并未说自己要去。”
她当日只说,陛下去了就知道。
“谷纾!”姬良甩出两本书:“那这些呢?”
谷纾一眼便认出,这是姬良给她的书。
“妾觉得好看,就邀季才人同赏。”
她的身量不高,此刻在姬良身下,小小的一只。
他深吸一口气:“跟朕认错,朕就原谅你。”
换在平常,谷纾会狗腿地认错,然后使劲地谄媚他,让他别罚自己。
可今日不知怎么,她偏想争一口气:“妾不知哪里错了。”
姬良几乎是被她气笑,他用钳制住谷纾的双手,强迫她将头抬起。
许是刚吃了糕点,她的唇上还有残渣,姬良俯身,他突然想尝尝那糕点是什么味道。
距离近在咫尺,温热的呼气喷洒在谷纾的脸上,眼看双唇就要贴合在一起,谷纾不知哪里来了劲,一把将姬良推开。
屋内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摔碎的声音。
“陛下,你说过不强迫我的。”谷纾抱着自己的身子,蹲着屋内的角落。
姬良显然没想到她突然有这么大力气,气氛僵住,他冷笑一声:“好,那谷昭容就待在梨怀院好好想想。”
他出去,向梨怀院下了一道旨意,不许任何人出入。
谷纾并不在意,她坐在院子里,抚摸着那把孤松琴,松木斫,琴背兼松柏水流,有梅花断纹,乐声清澈悠扬,犹如风穿松林,溪拂山岗。
这是姬容的琴,她要一把琴,他就把自己的琴悄悄送来。
她不敢弹,只能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它,对一把好琴来说,她拙劣的琴技是对它的亵渎。
“你们看,落雪了。”谷纾对春倦和夏困说道,孤松上显出几片雪白,她伸手接住一捧雪花,放到唇边,尝了尝初雪的味道。
寒风凌冽,满地霜白。
谷纾出不去这座梨怀院,宫女们也出不去。
院中所留的炭已经见底,而寒冬才刚刚开始。
谷纾打了个寒颤,春倦让她进屋,别着了寒。
谷纾没有听,她静静地看着纷纷的大雪,将那把孤松紧紧地抱在怀里。
沈萋升了贵人,姬良天天去她那,一时风光无限,将她隔壁的赵贵人都比了下去。
陆妱含来过梨怀院几次,但每每都只能在院外站一会就离开。
季筎应该在训她的彩彩,她说什么也要让自己的彩彩比谷纾的小黑厉害。
宫里之前未承宠的时桂侍御和杨柳知贵人也都承了圣恩。
姬良确实将谷纾的话听了进去,雨露均沾。
想来姬容还是和以前一样,他会在清晨去给太后诊脉,然后去太医院研究药理,顺便再带带他的小徒弟,偶尔在玉雨园中饲鱼。
不过这是冬日,池水应该已经结冰了。
瞧她,总是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