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抬脚,就听到身后发出剧烈的“咚”声,震得我几乎在同一时间耳鸣起来。
我僵硬着身子朝后转,发现那三条树枝竟然砸穿了车窗!几个树瘤撞断,骨碌碌掉落进来,其中一个滚到了我的脚下。
与此同时,车窗呈天女散花状炸开,数不清的碎片割破了座椅。
如果我稍微慢一步,或许它还会刺穿我的脑袋,现在有一片贴着我左侧脸颊擦过,割了道口子。
我惊魂未定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感叹自己倒霉,还是该感叹自己幸运。
等缓过来后,我摸了摸脸颊的伤口,嘶了口凉气。而那个树瘤不知何时转过了个小小的角度,似笑非笑望着我。
更诡异的是,它下面凭空产生了滩猩红的液体!看起来像鲜血一般灼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晕开在地板上,蜿蜒成扭曲的图案。
我从未遭遇过如此诡异的场景,大脑几乎停止了思考,所以我当即就飞起一脚给它踹了出去。我的脚法非常准,树瘤刚好从车窗那个大开的口子飞出去。
血迹停止蔓延了。
我这才看到最后一排坐着的那个很奇怪的人,在所有乘客都忙着往外跑的时候,居然镇定自若靠在车窗上——
睡觉。
鼻梁上架了一副巨大无比的墨镜,睡得很安详。而且十多度的天气,竟然只穿了件藏青色的单衣,也不怕冷。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上前提醒对方该下车的时候,那个人就醒过来了。
我便没再理这个奇奇怪怪的人类了。
刚下车,就定在了原地。
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将我整个人冻了个机灵。第一反应是,果然降温了,第二反应是,怎么能突然就降这么多温!再放眼望去——
前方是一片雾。
一片白茫茫的雾。
连车站都看不清。
见了鬼了。
“见了鬼了。”
就在我心里想着这句的时候,旁边有人把一摸一样的句子说了出来,声线冰冷,毫无人类质感。
我偏过头一看,和出声的人直直对上视线……如果没有那副墨镜的话。
她走路居然悄无声息,如鬼魅一般。我都没意识她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只是她抬着下巴的姿态让我不由得怀疑她其实是在鼻孔看我。
但视线一转,看到她右手拿着的那根巨长无比的拐杖时,我为自己冒犯做出深刻反思。
莽撞了,原来是位残障人士。
就是那拐杖也忒长了,比她人还高。样式也很奇怪,没有把手不说,最上头还系了几片羽毛,在寒风中荡呀荡,荡得我眼睛难受。
残障人士伸出一根食指,食指上环了个巨亮无比的大金戒指,以非常嚣张的姿态将墨镜推到头顶,露出底下那双……看起来困困的黑眼圈。
原来不是个瞎子。
她朝我打了个饱满的哈欠,然后面无表情地问:“你要去山上?”
我点头,然后反问:“你也去?”
“嗯,去挂单,顺便驱邪。”
我知道挂单,就是云游道士去别的观里借住一小段时间,但这个“驱邪”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心中骇然,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瞅见。
她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很淡定地说:“你肉眼凡胎,当然看不到,要我帮你开天眼么?”
“天眼还能别人帮开?!”我震惊。
“自然是能的。我看你根骨奇佳,是修道的好苗子。咱俩今日相见,也算是缘分,不如你认我为师,我必倾囊相授。”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收我做徒弟,我脸上是写着欠教训几个字吗?
我很快想起多年前在镇上的那个夏天,也是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有个漂亮得像神仙的人从雾中走出来,在我面前蹲下,伸出手来,和和气气地问:“你可愿做我徒儿?”
有病。
“你才有病。”她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不客气地回道。
然后她再次打了个哈欠,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随口编了个很有威慑力的假名,反问:“你呢?”
“封十八姨。”这位目测年龄跟我差不多大的道士如此说到。
比我还能编。
张口就让人喊姨。
唉,果然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我还是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