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垂眼,黑烟停滞在半空,变成一颗颗细微的、不动的颗粒,大先生透过那些沈灰的颗粒,桌面已然空荡荡,炸开的大洞像被剖开的腹部,血和肉混在一团,空洞的腹腔模糊不清。
“好玩吗?”
一瞬间,颗粒组成灰雾,视线骤然缩回,望向发声的地方。
沈未迟静静站在不远处,脖颈落下一滴殷红的血。
阴鬼骤然缩回,弹射出去,砸向沈未迟,沈未迟只轻轻抬手,一张符咒挡在她的面前,射出的箭一样的阴鬼被看不见的屏障挡回,重重砸在大先生身上。
大先生本就自身难保,这下更是雪上加霜,再也遏制不住胸前那双机械手臂,人造经脉结识缠在他的脖颈,收缩、拉进,陷进肉里,幸好他早已将全身骨骼替换,经脉卡在仿生金属中,再也难以前进。
又是清脆的响,像几颗脆竹被拗断,人造经脉寸寸断裂,那双不听使唤的机械手臂终于能够自如行动。
大先生抬手,抚摸着自己流血的脖颈,恶声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沈未迟如实摇头,“我没发现。”
“只是你们说是什么哥哥弟弟,我孤家寡人一个,万一你们兄弟羁绊浓重,并未反目呢?我只是疑心病重。”
“阴鬼若帮我,自然省力,它若不帮我,我也有对策。”沈未迟淡笑,“你不也是如此吗?”
“那群孩子若没潜力但也无事,安心成为养料,若有潜力,自然被这乌托邦的生活洗脑,将你当做父亲,没有反抗心思。”
大先生胸腔那双机械手臂缓慢鼓起掌来,夸奖的话语里竟有几分恨意,“好好好,是我低估了你。”
“不愧是大能。”
“我倒是好奇,你是何时知道我身份的?”轮到沈未迟提问了。
方才还剑拔弩张,招招致命的场景,陡然变成了提问会,有条不紊的一个问一个。
“我并未发现。”大先生缓缓道:“我只以为你是沈家后人,我弟弟观察你一年,发现你精通各种符纹,甚至还能够自创,有这种能力,我自然不能下手。”
“于是让一铜带你进入安全区,对待那群孩子一样对待你,只可惜……”大先生恨恨说:“精心设计两年,竟还是功亏一篑。”
“若是你昨日并未试探我说出那一席话语,我恐怕只以为你是沈家内门弟子。”
沈未迟了然点头,“和我猜的差不多。”
大先生养尊处优百年,从未被如此轻视过,可愤怒不敢表现,只怕被抓住漏洞。
“要是你再让我安生一段日子,说不定我真会信了。”沈未迟叹道:“只怕往后再也没有如此安稳的环境了。”
大先生气恼反驳,“放屁!既如此你为何要套那群怪物的话?又为何要切开衣服上的珍珠?还有那傀儡!”
大先生忽然顿珠,意识跟着傀儡回到昨夜,想起了那男人与傀儡的对话。
他“哈哈”大笑两声,泪水从眼角滑落,阴鬼在他脑旁晃悠,接连不断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原来如此!”大先生仰天喊道:“原来如此!”
“竟是昨晚那蝼蚁说漏了嘴!”
沈未迟连连来找大先生两天,暗中观察大先生何时进行全息会议,挑着大先生难以分神的时候操控傀儡出去收集信息,就算被发现,也只是要更加小心一些,而大先生必定选在为她更换经脉时动手。
从傀儡哪儿沈未迟得知,一铜去赶潮的举动是大先生指示,大先生本意是觉得避不开这个话题,于是往一个“缘”字上面引,却没成想这沈未迟竟和他一样心机颇深。
“沈未迟!你我两人此战必定两败俱伤,今日你我且各退一步,来日方长!”大先生遥指着窗外,“你走吧!它日别让我碰见!我定然报张家灭门之仇!”
沈未迟巍然不动,脸上的红已经消下去,可脖颈的伤还留着。
“谁说的?”
话音刚觉,一阵巨大爆炸声响起,脚下发颤,大先生一个趔趄,不可置信道:“你做了什么!”
沈未迟早有预料这场爆炸,站的很稳,“你诱我入套,来了安全区内,现在又来日方长?”
“谁要和你来日方长?”沈未迟半眯眼眸,眼神狠厉,“我向来睚眦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