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我替你收集证据,你赎我自由身,可好?”
安今言衣着单薄,大开的楼门股股寒风吹袭深入骨髓,引得她不住发颤,手中却还是牢牢抓住这称不上暖源的男子。
自打这男子进楼时她便发觉,虽说穿着华丽使得谁瞧见都是一副浪荡公子模样,可那黝黑的眼中却丝毫没有流露欲要玩乐般神色,况且……
目光下移落致并非宽袖而是牢牢裹在腕处的袖口,或是为打斗便捷而故意这般穿着。
以及男子身后那混入人群喝花酒却不停转着眼珠留心四周的二人,目的恐是过于明显。
她手心向下划去自男子腰间摸出方形令牌,不动声色藏于袖中,假装递酒凑近低声:“明日此时,我在这等你。”
语罢,安今言翻转手腕,满杯酒水不慎洒入男子衣摆,面色变得恐慌猛地站起,瞬的眼眶便布满水雾,好一副欲垂泪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公子,我不是有意的。”
那男子好似知晓此举是为何目的,弯眸拿起掉在身上的酒杯,倒也是顺着对方。
“无妨,倒是姑娘如此不小心,扰了本公子兴致。”
一旁的老鸨瞧见此处事宜,忙赔笑脸上前,手执干净帕子替男子擦拭衣物,言语中吐露着好话,殷勤地将男子送出楼外后扭头转了脸色,板脸拉住安今言上了二楼就破口大骂,又恐客人听到,有意遏制音量。
“你这赔钱货怎么办事的?才来几天给你收拾多少烂摊子了,这个月月钱别想要了!自觉些领罚!”
老鸨说完后胸前剧烈起伏,面上气愤模样走下楼去之时又转而变为笑脸,这变脸的戏法叫人瞧着也是一流。
安今言见人走远去热情迎着来客,垂下眼帘转而回屋中拿出那男子的令牌,指腹划过牌面上篆刻的姓名。
纪沐?
自打穿入这地似是已三日有余,倒对此人有所耳闻,说是无数官员所畏惧的存在。
可怎样都威胁不到她这般平平无奇的女子,当务之急还是借纪沐之手离开青楼,怎得小说中别人穿越都是什么公主,又或是自带金手指系统。
到了她这里,开局便是被绑手绑脚坐上终点为青楼的马车,如此严寒的道路身上却仅有布衣一件,恐是安今言穿来之时原主已冻死在马车中,只是无人发觉罢了。
还幸得她穿入这里之前是一名私家侦探,惯会用双眼捕捉蛛丝马迹,搁这青楼几日也察觉这儿好似并无想象中那般简单,私底下或许在干些别的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那位案组的纪沐大人,大致就是为近些时日突发的失踪案而来,这不正巧安今言昨日夜半无眠,偶然发现这老鸨总是半夜提灯出行,不知去了哪里,这其中必有蹊跷。
“哐当——”
脆弱的木门被猛地推开砸在墙壁,许多木屑落至地面,原本躺在床榻上思绪的安今言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只好收起思绪自觉起身跟着人道后院去领罚。
这三日她没少领罚,在将酒水泼洒纪沐身上时,便已是做好了领罚的准备,不过为了令牌不被发现,她方才便不动声色塞进了床缝中去。
赤着足安今言从人群中穿过,在一众同被卖致此处的女子怜悯的目光中走入后院,褪去本就单薄的外衣跪在崎岖不平的沙石地上。
冬至虽不如大寒时那般寒冷,但只穿着一件里衣毫无防护的跪在地面上,也并非常人能忍受。
好在安今言前些日子经历过两次,接受能力倒是有所提升。
但微乎其微。
冬日的冷冽透过外衣,安今言高举的双手,手心朝上的手止不住颤抖,本是充满血色的唇瓣此刻也被冻的发乌,眼前人手握一把戒尺,高高举起猛地落下。
清脆响亮的打击声回荡后院,一下接着一下落在手心,刺骨的疼痛顺着手心夹杂着被碎石摩擦的膝盖传来的微小痛意很快遍布全身,安今言垂首难耐紧闭双眼,咽下的痛楚化作被咬出血珠的嘴唇。
不知过了多久,一桶凉水自头顶袭下,原被打时汲取的暖意此刻消失殆尽,身子发软不慎手心撑地趴倒在地。
细小沙粒镶入伤口,艰难移动着被冻的僵硬的指尖,心念终得结束之时,一块巨大的木板毫不留情打在后背,安今言一个不及手臂弯折全数倒在地面。
“三次往上可就不是打手心这么简单。”手握戒尺之人眸中冷淡鄙夷瞧着倒在地上的安今言,“看来没有人告诉过你。”
“这次是五板,下次就是十板,再下次……”
“没有下次了。”安今言被扶起,强忍着背后疼痛从口中挤出话语,对自己明日的自由势在必得,不过瞧见对方满意神色,便是知晓口中话语被误解。
带着满身伤痕安今言被粗暴扔入药筒中,这般举动是为犯错挨打的女子身上不留疤而专调的药水。
冬日寒意终是被药筒的温暖覆盖,她卸力缓慢沉入筒底,脑中回放着自己没穿越来之前,幼时也是被家人如此对待,不由得浮出水面嗤笑一声。
倒是身处何地都是此番下场,不过在原先能凭自己的力量逃脱成为侦探,现在也同样可以逃离青楼这个鬼地方。
原主这副身体也是凄惨,身上细小的伤痕恐是没少挨打。
第一日还念着如何穿回去,现如今转念一想觉着在此生活倒也不是不可,至于原主家人,既已卖出原主便已是断绝关系,还望之后不找她麻烦。
穿戴好衣裳安今言推开门,空无一人的后院看起来很是寂寥,她拿出自己被扶起时顺手取下的钥匙,倘若没记错的话……
她提步走至一木门前,执着钥匙插入生锈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