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马驮着他,跑了好几大圈,力竭狼狈地跌倒在地。幸得他腿抽回及时,马靴又护住脚踝。气尚未松一口,翻身便瞧见崔窈娘在众人之前朝着自己飞奔而来。
“她竟是这般关心我。” 王怀瑾心中暗喜。
他撑着马身,瘸着脚勉强站起来,还未来得及露出虚弱笑容,说一声自己无碍。
“王公子,你怎能如此行事?‘踏马春花会’本就是为着大家寻乐,你却强争风头,实在是有失风度!” 崔窈娘变出满脸怒色,厉声责骂道。
“就是啊,王兄,左不过让我进一球而已,何必搞出如此大阵仗?”赵启轩在崔窈娘身侧,抱着手臂笑得阴恻恻。
王怀瑾顿时愣住,怎么心中所想与眼前情形全然相悖。崔窈娘并非因关心他而来,亏得自己方才还......
他嘴唇颤抖不已,原本打好的腹稿被崔窈娘的愤怒堵回去,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辩解。
“你是这般想的?” 他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憋着一股劲儿,倔强地不肯落下,一旦落泪,就算承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崔姐姐,我确实很想赢这场比赛,但也不会使出如此下作手段!你可知我即便出了意外,心中想着的,仍是莫要让场上之人受伤,唯恐搅了你的试鞋会,万万没曾想到你竟是如此看我!” 他脸上惊愕渐转为无尽委屈,憋得面红耳赤。
“你且说说看,他赵启轩算什么东西,我犯得着受他窝囊气?”
“罢了,你爱如何想便如何想吧!” 言罢,也不等崔窈娘开口,便将脚上马靴狠狠砸向地面,带着满腔愤懑,转身便走。
那马靴落地之后,孤零零地躺在土黄狼藉的场地上。
崔窈娘望着他一瘸一拐往出走,却还使着性子推开旁边想要扶稳他的仆从,还真是个尚未长大的孩子,她摇了摇头。
一转身,脸上已是笑意盈盈。毕竟马场租金高昂,怎能因一个小小意外便半途而废?
“各位,尚有四场比赛,咱们还要不要......”
“崔掌柜,这场比赛对手少了一人,还比不比?” 赵启轩见王怀瑾黯然离场,一阵暗笑,实在痛快。
“比比比,自是要比,你再挑选一位好对手便是了。”
吴薇秀见场面又热闹起来,遂从一旁走过来,俯身就去拾捡那无辜受难的马靴。
沾了土,她觉得可惜,轻轻拍走靴面的黄沙子,大拇指刚刚触及马靴,一阵刺痛骤然袭来。
她不禁轻声惊呼,下意识地缩回手。周围众人沉浸在新赛事重燃的热血氛围里,这轻微的叫声隐藏其间。
她收了声音,转身背向众人,只见拇指中间有一小血点,正有血珠渗出。
她不动声色地取了手帕缠裹手指,捏住靴筒口将马靴拾起,拿在手中转了一圈,这才发现马靴鞋底内侧竟扎着一根短小的银针,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寒光。
这是!!!
吴薇秀震惊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背着手,一直等到场上欢呼声起,再也没有人察觉到旁的人在干什么,方才去拉崔窈娘,将马靴递与她看。
“这是?”
“王大人马靴上被人暗中藏了这东西,我猜这便是他那马儿吃痛受惊的缘由。”
自己竟是不问青红皂白,先入为主地将王怀瑾好一通训斥,崔窈娘抬手捂住额头,良久方放下手。
“将马靴收好,我晚点带着去找王怀瑾,亲自向他赔罪。”
吴薇秀点头应下。
“对了,你且旁敲侧击,问问王怀瑾的马靴是坊中何人所制,送至他府上时又是何人经送,若他到了马场有人碰过他东西,也需问得姓名。” 崔窈娘略作思忖,又叮嘱道。
幸得王怀瑾未出大事,否则,崔窈娘简直不敢想象。
她口中的王怀瑾,气冲冲夺了仆从的马,回了王府。
一路上,他越想越是气,自己如此真心对待崔窈娘,却被她这般误解,还当着众人的面责骂。颜面何存?好歹也是堂堂光禄寺的官员,衣衫污脏的回城,又有多少人看到!
到了王府丢开缰绳,不顾府中人的关切询问,径直冲回房间。
“砰”地锁上门,重重摔在床塌上。望着床顶帐幔,脑海中浮现崔窈娘愤怒面容与宾客鄙夷眼神,泪水夺眶而出。
他哽咽着喃喃自语:“我这岂不是个大傻子?”
赵启轩说他是大傻子,果真没错。
哭声在房中震天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