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跨进门的吴薇秀轻轻摇了摇头:“耍小孩子脾气呢。”
“明明是他们欺负人!”柳枝珍腾地坐起来,咕嘟咕嘟将桌上凉水猛灌一气,抹嘴反驳道。
“到底怎么了?”
“皮料商那边谈不拢价钱。”
“不是谈不拢,是他们以为咱们没见识,乱开价!”
“我去瞧瞧!”崔窈娘搁下笔,整理了一番衣衫,由吴薇秀陪着一同前往。
远远看到来过一次的吴薇秀,皮货商摆起了谱:“瞧瞧吧,我说了你还得来,西市就属我这家货最全。”
崔窈娘不接他的话茬,一处一处仔细查看各种皮料,绕了铺子整整一圈,才喝下皮货商使人给她煮的那盏茶。
“掌柜的,您这儿货倒是全,可价格也开得未免太离谱了些。您瞧瞧我逛这一大圈下来,除了我,可还有其他客人来分我这盏茶?”
皮货商撇撇嘴,拈了拈胡须:“许是今日天气不佳,大家都没心思买卖。”
门外人马驼铃之声喧闹嘈杂,崔窈娘权当未听见。
她放下茶盏,指着角落头几捆皮料,状似不经意问道:“掌柜的,好的料子我也不敢再看。您这有瑕疵的皮料,纹路不均,质地也并非上乘,放在这儿作甚?”
“那是别人放在我店里寄售的。”
“价钱几何?”
“随便开价便是。”
“当真?那我以后可都叫人来取您这寄售的货了?”
皮货商得意之色僵在脸上,没想到这小娘子眼光如此犀利。
那几捆可不是什么瑕疵皮,而是刚叫人送过来的上等未加工过的乌皮料,只是还未入库,暂时放在此处散气味。
本是随便打发她的话,若是真任由她随便开个低价,天天到他店里乱拿......
崔窈娘心中早有盘算,见他沉不住气,不慌不忙报出一个价格。
皮货商一听,连连摇头:“这可不行,太低了,太低了。”
“哎,您不是说任我随便开价吗?还是做不了主?既是别人寄售的货,叫寄售的人来跟我谈,万一能卖呢?”
“他不在城中。”
“您都没问,怎知他不在?您都没问,怎知他不卖?”
皮料商只是不做声。
崔窈娘悠然又喝了口茶:“掌柜的,您既请不出寄售的人,又不肯接受我开的价,我只能请市署衙门的人来给个说法咯。”
皮货商一听这可不得了,若是丢了这笔生意倒也罢了,吃上市署衙门的那口冷饭,怕是这间店都要关上好些日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罢了罢了,就按小娘子说的价格。”
“往后我来,也是这个价格?”
皮货商一脸苦相,嘴里茶汤都冲不淡这苦涩,头颅犟了半晌,硬是把头一点。
崔窈娘和吴薇秀相视一笑:“不逗您了,掌柜的,我们小店铺新开张,往后都还要在您这儿备料,皮料价格正常浮动,我都能接受。我们就在街对面开制鞋坊,您若是有需要,带着皮料来,我只收加工钱。”
“至于这乌皮料......”
皮货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诚心要,您开个好价罢。”
皮货商擦擦汗,两人带着皮料满意而归。
“窈娘,你可真厉害,以前在‘锦绣坊’,我是半点都没瞧出来。”
崔窈娘受夸含笑不语,都换内瓤了,哪能让你瞧出来?
在穿越过来之前,她那伯克利双学位其一,便是修的王牌专业金融学。东混混西摸摸,什么都感兴趣,蹭着大课加学分,沾着皮毛什么都学一点。
要是今日皮货商那儿,没有那几捆课堂上展示过的皮料......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这厢,回到铺子,吴薇秀自是一番眉飞色舞,将崔窈娘的机敏活灵活现一顿重现。
姐妹们听了,兴致愈发高涨起来,没选错,跟着崔窈娘走,不怕再吃在“锦绣坊”那样的哑巴亏。
采购好一应物料,万事皆备,崔窈娘却为制鞋坊的取名费尽心思。
她端坐于方案桌前,手指蘸了清水在桌上书了又抹,抹了又书,眉头紧蹙似川字。
苦坐良久,香已焚过一炉,忽地神思突现,蘸了墨汁在纸上写下三个大字——“绮梦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