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了一只刺猬,又忍不住要给对方看一看自己柔软的肚皮。
那天乔希给何舟泽留下的是热情、活泼的印象,即便有八分相似的脸,她与乔之完全是两类人。
再一次见面是两个月前,他悄悄探访了卧病在床的乔希。
多年前那个浑身散发着生机的女人已经瘦骨嶙峋,她抓着他的手,拜托他好好照顾乔之,别留她一人。
那时何舟泽才知道,原来乔之的外婆早已离世。
乔之还在抽泣着,她的双眼通红,像破碎的红水晶,让人看得心碎。
她垂眸道:“何舟泽,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何舟泽伸手轻轻抱住她,他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乔乔,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乔之埋在何舟泽宽大的肩头,咬牙想忍住流泪的冲动,身子不住地轻颤着。他们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但此刻她却有些舍不得放开他,贪恋这一点依靠。
“想哭就哭吧。你不用永远坚强。”何舟泽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圈住她的手臂紧了紧。
听见这话,乔之刚止住的眼泪又奔流而下,就如车外如瀑的雨。
她低声呜咽着,完全卸下了防备。半晌,她的泪水就濡湿了何舟泽的肩头。
待她哭累了,何舟泽才轻轻放开她。他拂去她眼角坠着的泪珠,声音还是很轻柔:“先回家换个衣服吧,淋了雨容易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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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舟泽上回来过一次,对乔之家中的陈设记得清清楚楚。他熟门熟路地煮好姜汤,见乔之正失神地跌坐在沙发上。
她刚换好衣服,头上正盖了条毛巾,手上却没有动作。
何舟泽端着姜汤走过去,盯着她喝下一整碗,忽然发现她的发梢还挂着水珠。
他隔着毛巾揉了揉她的头发,又细致地吸干水分。
“有吹风机吗?”
乔之的眼睛空洞,显然还没缓过神来。何舟泽又低下身来哄她:“吹风机在哪?我替你吹一吹头发,小心头疼。”
他一直记得她体寒,经期头两天都会痛,最经不起寒气入体。
乔之伸手指了个地方,何舟泽去而复返,安静地替她吹干头发。
吹风机发出“呼呼”的鼓风声,暖风拂过,何舟泽的手指轻柔地越过她的头皮,乔之逐渐清醒过来。
她按住何舟泽的手,转过头撞入他向来明亮的眼眸。她忽地慌神,低下头道:“……我自己来吧。”
何舟泽拨开她的手,又重新打开了吹风机,声音混在风声里:“我来吧,快好了。”
乔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想到他递过来的伞、他的肩膀和拥抱,每一瞬都清晰。耳边分明有嘈杂的响动,但乔之还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几分钟后,何舟泽收好吹风机,安静地在她身旁坐下。
乔之没有看他,只是低声道:“抱歉,又耽误了你的时间。”
何舟泽将她转过来,自然地抬手梳理她的头发:“没关系,今天本来就没有工作安排。”
乔之抬眼,再次在他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就和多年前的那场雨一样没完没了,好像要替天下伤心人流尽眼泪。
乔之忽然出声:“外婆走的那天,也下了一样的雨。”
“后来我再也不喜欢雨天,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总是下雨的城市。还好圣地亚哥不怎么下雨。”
“可是这次,好像已经无处可逃了。”
无论在哪,她孤身一人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何舟泽向窗外投去视线,江临的雨总是不合时宜地下,尤其是夏天。
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是我们毕业那年吗?”
乔之点头,低声“嗯”了一句。
于是何舟泽便了然了——原来是这样,所以那时他才没有等到她。
第一次去幸福小厨吃饭那天,他决心要和乔之说明一切。比起公司安排的所谓康庄大道,他更在乎这条路上有没有她在身边。
可是他在雨里站了一天又一天,三楼那间阳台上的花草都被雨浇得零落了,她也没有回来。
后来有一天,他隔着几层关系得知,乔之比原计划提早一个月出国。
她不会再回来了,所以他不再有机会和她说上话——直到多年后的另一个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