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善云道:“冯娘子的脉案和我所用的方子都在太医院记录在册,杨大人可以自行查阅。冯娘子的病情不重,心情却影响很大,所以我用的补中益气汤扶源固本,又开了竹根汤治疗虚烦气短。”
杨崇信追问:“冯娘子的病情是因心情所致,你,告诉她了?”
张善云被他问得疑惑了,点了头愣声说:“告诉了。”
杨崇信抿了抿唇,“她怎么说?”
“她没说什么,就让我开方子了。”张善云回忆了一番,“只有一句,冯娘子和我说:断弦尤可续,心去再难留。”
“断弦尤可续,心去再难留。”杨崇信复述了一遍。
天并不热,他却忽然额头起了汗,站起身来,正准备告辞。张善云却捡起了他落到地上的丝帕。
这方帕子看着很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杨崇信一把拿过丝帕,塞进袖子里,匆匆道了一句:“告辞。”张善云刚还想挽留一句,他走的头也不回,紫藤连忙上前去送他。
问禅重新坐下来给张善云剥桂圆,一边剥一边说:“杨大人怎么了?古古怪怪的。”
“少管闲事,我们只管来看诊,其他的就当不知道。”
张善云说完,只觉得烦闷。方才就在杨崇信匆忙告辞之时,她想到了在哪见到过一样的手帕:第一日给冯娘子看诊之时,她拿来擦拭盆栽叶子的,绣着同样的绒球花。
她抓起一颗桂圆吃了,和紫藤说:“别剥了,你去和厨房的大娘说,主食吃馒头噎得慌,叫他们晚上弄个汤饼来吃。”
“是。”
*
两日之后,张善云再入秾华宫。看完这一日,她就可以启程回应天府了。
诊完脉象后,张善云站起身来回话:“冯娘子的脉象较一个月前复原许多,这几日身上也好了不少。我给娘子调整了一味方子,除了补中益气汤和竹根汤继续用二十日,再多用一方赤小豆方,可助娘子除虚热,缓解头痛,助益睡眠。”
“多谢你,张娘子。”冯合容看了一眼女官,袁菀即刻端来一盘覆盖着红色绒布的银两,交给张善云。
冯合容莞尔笑道:“这是给张娘子的酬金,几日之前我向大娘娘告请,为张娘子打造了一副‘千金圣手’的牌匾,待牌匾做成之后,叫人送到应天府去。”
张善云双手接过了托盘,规矩地说:“多谢大娘娘、冯娘子赏赐。”
“张娘子不必这么拘谨,你为我调理身体,这本是你该得的。”
张善云记起那日杨崇信掉下来的手帕,此刻只恨不得有一双未曾看到过手帕的眼睛。那手帕不论是冯娘子送给杨崇信的,还是杨崇信怀着非分之想从哪里得来的,她就觉得心里慌乱。
不再多言一句,匆匆谢礼之后便告退了。
翌日,带着宫里的赏赐,张善云启程出发,回应天府。
*
张惠云从肴楼回到家时,已是深夜,黑灯瞎火地走进正厅,忽然发现嫂嫂王巧平坐在正厅里,吃了一惊。
“大嫂?怎么还没有睡呢。”
王巧平见到来人是张惠云,起身过来迎她,勉强挤出来的笑容:“肴楼生意好,你每天都这么晚才能回家,也要顾着身体。有掌柜和大厨在,你这个东家也该偷偷懒。”
“是,大嫂。今天是因为有一桌常客由我制宴,我不好提前走,所以才晚了。”张惠云伸手去挽住王巧平的胳膊:“走吧大嫂,这么晚了,你也该去休息了。”
王巧平摇了摇头,“你大哥大半个月没有回家了,没给家里送来消息,休沐之日也没回来洗漱换衣,我总觉得心里不安,就想再等等,明日休沐,兴许今晚他会回来。”
“大哥这么久没回家了?我最近回来得晚,都不知道。”
张惠云想了想,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大嫂你先去睡,如果大哥没回来,明日我去州衙看看。兴许是最近大哥事忙,顾不得回家,明天中午我给他送些菜式去。”
“那好吧。”王巧平听了劝,于是两人一同回房去了。
第二天中午,张惠云雇了马车,自己一个人提着食盒赶到州衙找张升照。
却不料扑了个空,州衙的人告诉她,昨日散衙之后,张大人就回家了。她心里觉得古怪,忽然有种和当日许文彦瞒着她去逛庵酒店的一般的直觉。
她提着食盒往回走,顺手招了一辆马车。上了车后,车夫问她:“娘子要去哪处?”
“去肴楼吧。”
“好嘞。”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慢悠悠的行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