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云从心上笑了出来,清脆又舒坦。连带着善云也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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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岁末,应天府,宋城县渡口。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正在搬东西下船。
这其中,有年末来探亲的,有外地来投奔的,其中有一家子便是来自江宁府的张家。
张娇云中气十足,正在指挥着码头上的人帮忙搬运物件儿,她指手画脚处处留心监工,吩咐着众人:“都小心一点儿啊,我的箱子里的香粉的别给我撒了。”
张升照雇了几个人来,又雇了几辆太平车,来给一家子搬家。
太平车是北宋时一种帮忙搬家或者送货的车,车体有车厢,没有车盖,车厢平整,车前有两根长木头,套着马,车夫可坐在车上驭马行路。
见到妹妹善云和惠云几个都没有因为舟车劳顿显出疲惫,张升照不免也因此染上一层好心情。
马秀姑和高淑英下船后就去了马车里休息。坐船这一个多月,几个年轻人不觉得什么,中年的她们确实有些疲累。惠云陪着她们上了马车。
张善云走到张升照边上,感慨说:“大哥哥,应天府好气派。”
张升照笑了笑:“等你们安顿好了,我叫几个人陪你们好好转转。”
“大哥哥不陪我们一起转吗?”
“大哥哥就只有一个人,陪了你,其他几个只能雇人来陪了。”
张善云被逗笑了。又问:“大哥哥,这些来帮我们搬运的人,都是你雇来的?要花不少钱吧。”
“这点钱哥哥出得起。”张升照看着善云,给她理了理额前的乱发。“有一些是临时雇来的,还有些是怀德那处的人。”
张善云惊喜:“怀德哥哥也来了?”
张升照说:“冬日里风大,我叫他晚些来,你们却提前了,他还没到。这些人是他院子里的,等会儿你们先住他在宋城县的院子,等哥哥找到合适的地方,咱们再一起搬家。”
善云追问他:“哥哥不和我们一起住吗?”
张升照点了点头,“我暂时先住在县衙里。”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你哥哥怎么也不肯搬到我那去,以前住在书院,现在住在县衙。你们来了,要帮我一起劝你哥哥。”
来人声音轻柔,却坚定有力,语中含笑。
善云惊喜的转过身,见到周怀德穿着一席带着白色绒绒的夹棉外氅,正站在她身后。
寒风凌冽,来人面色苍白,整个人却又奇异地带着一身温柔的暖意。
“三妹妹,一路可好?你哥哥给我的时辰有误,我虽然提前出来了,竟还是你们先到。远瞻,这可是你不对了。”
周怀德身后跟着常听和忠言,二人也是笑眯眯的望向张善云。
“没有,是我们的船早到了。”善云咬着唇傻笑,问:“我们要住在怀德哥哥家里吗?”
许久不见,周怀德依旧不改往昔,还是风采依旧。
因是现在阳光下,他那双眼眸温柔得如同融化的蜜糖般。
“你们住的是我以前的院子,我来应天府书院之前,舅舅在宋州给我买的。后来我搬了地方,那院子就空着了。正好你们来了,就暂时住下,住多久都行,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我舅舅一并买了几个管家、账房和女使,你们住着正好可以替我管着他们。”
张善云想起来,她对周怀德说的舅舅有点印象。“我记得以前忠言哥哥说起过这位舅老爷,说是常去钱塘府。”
周怀德笑道:“是,我有一位姓谢的亲舅舅,他是个商人,常驻江南一代。”
这时张升照说:“我们去车里说吧,外面风大。”
张善云没有穿外氅挡风,冷得瑟缩了一下,连忙说好。
周怀德见此,未多想便伸手抓住了自己的外氅,却被张升照先了一步。他看了一眼张升照披在善云肩头的外氅,放下了手。
三人坐上周怀德的马车,车里暖和许多。
善云很想往帘子外面看,但她知道,有怀德哥哥在的马车是绝不掀开窗帘的,于是还是忍住了,没有掀开帘子。
周怀德看着她说:“如果想看窗外就看吧,我没事。”